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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逃亡

    鸡飞狗跳,来自东方古国的四字成语,蕾娅曾在上一任老女仆长那里听过这个词,也在已经过世的老夫人那里听过,她们用这个词形容那位行为出格一点也不像女孩的简·勒罗伊小姐。

    那位小姐是勒罗伊家族众多分支中的一位,据见过她的人说,这位小姐的美貌是连路过的蚂蚁看了都要赞叹的程度,她的声音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可惜红颜薄命,这位美貌的小姐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于疾病,为此老夫人还伤心了好久,从此之后勒罗伊家的女孩们都被保护的很好,以避免一切可能会对她们生命安全造成影响的东西。

    简·勒罗伊小姐是这栋别墅里很少被提及的存在,工作数十年女仆长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姐会被说成鸡飞狗跳,或许她只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而这样的姑娘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男人们喜欢欢快活泼的姑娘。

    不过现在,蕾娅大概知道那位小姐都做了什么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个成语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后厨门口聚集了几个小女仆,她们靠在一起对着厨房不住的皱眉,厨师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到蕾娅到来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蕾娅夫人,您一定要去看看!”

    哭丧着脸厨师长的声音又气又怒,深吸一口气,不用想太多,蕾娅知道这场闹剧的主角是谁。

    勒罗伊别墅的厨房很大,能容纳下三十个人一起工作,宽敞的大理石料理台是不少厨师可望不可及的梦。

    而现在台面上一个穿着睡裙的身影毫无形象的坐着,一坨酱汁掉在白色的裙子上显得很邋遢,悬空的脚不但没穿鞋连袜子都没有,偶尔晃荡几下或者踩在那条德国狼狗身上,而那条狼狗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她手里的火鸡腿。

    “小姐,您应该在餐桌上用餐,而不是在这里。”

    听到她在说话,放下手里被啃了一半的火鸡腿,揪起一块不知道哪来但干净的布擦擦嘴,翘起二郎腿打了个饱嗝,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蕾娅的脸上,看着那张故作镇定但早已复杂成染缸的脸,林安觉得这简直就是最好的下饭小菜。

    “我只是在路过厨房的时候饿了而已,整好这里有新鲜出炉的火鸡腿。”举起手里还剩一半的鸡腿,故作惊讶的捂着嘴,拙劣的演技是最大的嘲讽,“难道我们家已经穷的连鸡腿都不能吃了吗?抱歉我不知道,等下我就去银行预支点钱再买一只火鸡来。”

    “不,一只火鸡还是可以承担的只是···”

    “只是什么?”一只脚搭在摩西后背上,继续盯着低头说话结巴的女仆长,毛茸茸的脚感很好的缓解了她现在的烦躁,不然她一定会抡着鸡腿捶他们一顿的。

    “我是不是在回来第一天就说过,不准再把那堆草放到我的餐桌上?”

    “那不是草,是有卷心菜紫甘蓝和各色水果蔬菜的沙拉,它们很健康也很美味,还能帮您保持身材和容貌。”

    “那好啊!今天晚上宴会上的菜全给我做成沙拉,把这些牛排猪肘全都给我撤掉。”端起旁边刚煮好的猪肘作势要喂给摩西,再听到女仆长的惊呼后又将猪肘放回原位,留下满眼失望的摩西对着台面吞口水。

    一番无言的对视后,今天的输赢已经确定,继续啃着剩下的鸡腿肉,将那些不和善的眼光忽略掉,咽下最后一丝肉,又打出一个饱嗝,林安决定开启自己无法无天鸡飞狗跳的一天。

    “摩西,拖鞋!”

    一声令下刚刚还盯着台面的狗迅速起身,绕着厨房跑了一圈,再次出现时它嘴里叼着一双凉拖。

    优秀的工作犬,优秀的看门狗,优秀的狗腿子。

    跟在摩西后面潇洒的晃荡在走廊里,一切不愉快被抛在脑后,林安从未想过狐假虎威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这么爽,原来所谓勒罗伊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还比不上一个辣脆侵略者手中的枪。

    枪杆子里出权利,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当她带着狗在走廊里遛弯消食时,一些人的出现让这个美好的上午变得不是那么美好了。拽着摩西的尾巴准备走为上策,很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随着一阵经典的译制片式惊呼,绝望的叹了口气林安翻了个白眼。

    “勒罗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金色头发的夫人雍容华贵无比,她身后的贵妇团也是如此,捂着嘴金发贵妇看上去很是震惊。无奈的转过身,换上职业假笑林安感觉自己的苹果肌都饱满了很多,这群贵妇她很熟悉,特别是领头的那位金发贵妇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上午好马卡洛夫夫人,我只是吃完早饭遛遛狗而已。”

    “遛狗交给佣人们去做就可以了。”目光从那条狼狗和沾了酱汁的裙子上扫过,不动声色轻笑一下,刚想走上前好好看一下这位声名显赫的勒罗伊小姐,充满威胁意味的低吼成功让她停下脚步。

    尖利的犬牙泛着渗人的寒光,低垂的耳朵和炸起的背毛无不显示这条过于健硕的狼犬已经准备好随时进攻,被这样一条狗咬上一口,不死也给重伤,贵妇们还没做好丧生在狗嘴下的准备,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香水味刺激的狼犬打了几个喷嚏。

    揪住摩西的项圈,林安要确保这些人不会被送进急诊科,她见过摩西的杀伤力,那简直就是会被当场处决的程度。

    “抱歉它现在有点紧张,我们先失陪一下。”保持着良好的社交礼仪,林安带着摩西快步离开的现场,留下贵妇们对着一人一狗的背影窃窃私语。

    “看来那些说法是真的了?”

    “你听她德语讲的那么好,还有那条狗那么听她话。”

    继续讲着两周里出来的各种奇妙传闻,贵妇们好像找到了最佳乐子,直到女仆告诉她们茶会即将开始才停下。

    茶会上不少年轻的姑娘在和贵妇们套近乎,作为目前宅邸里除东道主梅莎外地位最高的女人,马卡洛夫夫人吸引了最多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笑着和姑娘们打趣,当然这些寒暄背后隐藏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正确的站队马卡洛夫家族一夜间飞黄腾达,在亡国重创下不少人都想攀上这一颗大树,在之前双方意愿都很合拍的是勒罗伊家族,不过现在,马卡洛夫夫人要好好考虑了。

    她不会让儿子娶一个东方女人,更别提这个东方女人像个疯子一样上蹿下跳毫无教养,还在德国人那待了一周,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女人绝对不能进她马卡洛夫家的家门!如果她带着丰厚嫁妆的话还能考虑一下。

    猛打几个喷嚏,在摩西那关切的目光下林安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后,她又砸在床上瘫成咸鱼。

    才下午一点,正是热的时候,她真搞不懂这么热的天那群人还能在外面喝茶吃点心,这不中暑谁中暑?她才不会傻呵呵为了所谓勒罗伊家族的面子下去凑热闹,非要较真她才是该被众星捧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那个!

    “摩西,你说住在这里真的好吗?”被点名的大狗抬起头看了一下,苹果大小的脑子尚且理解不了这个问题,它只觉得能一起住很好,如果没有那些讨厌的香水味就更棒了,“这里有吃的,我们不用靠着配给券去排队买东西吃,床垫睡着也很舒服,不用工作不用为了生活去奋斗,如果可以现在巴黎有很多人想过这种生活吧。”

    哼哼唧唧附合几句,翻了个身换块更凉爽的地板来躺,如此炎热的天气摩西很想跳进喷泉里泡水消暑,但今天花园里聚集了不少人,它不能这样做。

    “这里确实很好,但只要待在这,我就感觉很难受,就像住进一个只有两米高的房子,火车硬卧中间层那样难受,有好多东西在压着我。有的可以看见有的又看不见,它们扎根在人的心里,从千百年前就存在了,它们是无形的锁链,将你捆起来还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越挣扎就锁的越紧,哪怕被勒到窒息也无所谓,它们不在乎你愿不愿意不在乎你能否呼吸,它们只想要一个人偶,一个百依百顺完全由它们操刀设计的人偶。”

    “用钢圈累出细腰丰·胸,用油脂蜂蜜精油浸泡出皮肤和头发,用化学物品化出精致漂亮的妆容,然后把你带到聚光灯下告诉你,这就是你应该成为的样子,多漂亮多惹人怜爱,靠美貌这把利剑去争取捍卫你的东西吧!”

    “可这些又什么用呢?它们宁愿花上几万法郎捏造我的外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花一法郎给我买本书丰富灵魂。没有人想听我说话,或者只想听我说那些它们喜欢的话,讲话要慢要优雅要动听,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拒绝不可以不耐烦。”

    “在这个时候外貌有什么用呢?德国人用它划分高贵血统,这好像是最大的用处了。没有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所谓美貌只是天秤上更吸引人的筹码而已,我还记得窒息的感觉,如果我力气更大一点就能划开他的脖子,如果我更有地位他就不敢那样做,如果我手上也有枪一定会送他下地狱进油锅。”

    “可我什么也没有,就连那把匕首是让园丁代买的,国破家亡的滋味现在我比谁都清楚,我想逃命可每次都要卷进这些破事里。战争是场风暴,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在它停下来前没人能逃开。”

    “甚至我会想那晚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我已经死在马斯河了,这里的一切不过都是我的幻想,我成了孤魂野鬼,等下个世纪工地开工再把我挖出来埋进集体公墓,更惨点直接烂在地里。”

    “不过我也不孤单,那么多士兵配着我一起死,以后所有人都会死的,斯大林格勒列宁格勒库尔斯克,北非诺曼底柏林,士兵雷诺雷蒙尤里莉娜戴维克莱文凯瑟琳还有他,所有人都会死的,我们都逃不掉的!”

    蜷缩着身体抓着床单的手指关节泛白,窗帘被吹动带来些许凉风,喷泉哗啦啦的流水声细不可闻,毛茸茸的大脑袋压在脸上很是闷热,伸手摸着摩西头上的软毛,深呼吸调整着心情林安不想自己过于失态,她必须穿上一身盔甲不能有一丝破绽,否则那些人就会钻进裂缝里将她锁起来蚕食殆尽。

    “抱歉吓到你了,我没事。”

    翻身将大狗抱进怀里,摩西前天才跳进喷泉顺便洗了个澡,蓬松的毛毛上都是香皂的味道,不掉毛的摩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玩偶抱枕。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苹果脑子狗显然没相信她,哼哼唧唧拱了几下,摩西还是觉得家里更好,这个地方虽然很大但她在这里不开心,不开心的地方她们以后是不会再来了。

    “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好久了,我都要忘记那些事了。”戳着摩西的天眼林安笑了出来,“等下两块一点我们去剧院看看,回来之后我还没去剧院呢,不知道装修的怎么样了,还有伊莉莎她们。”

    听到要出门狗尾巴有节奏的拍着床垫,揉搓几下脂肪丰厚的狗脸颊,心里感叹真是条好懂的狗,抱着超大号毛绒玩具她准备睡个午觉先。

    剧院的装修并没有因为她的小意外停滞,虽然进度有些缓慢但还在按计划进行,老旧的舞台被彻底拆除换新,得益于重新的布局规划,崭新的员工宿舍让芭蕾舞女孩们脸上乐开了花。

    坐在观众席听经理讲装修进度,拽紧摩西的牵引绳她不想这条傻狗乱窜,万一撞到人或者踩了钉子什么的,她可不想在动工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一切都回到了两周前,按照计划她应该找个借口去吃晚餐,然后拎着一份可丽饼去伊莉莎那里查看她们学习进度,但今天却不一样了。

    平时就紧闭的大门关的更加严实,就连她平时进出用的后门都换了新的锁,环顾一圈她希望能看见看门的维多,但转了几圈她连个鬼影也没看见。

    太阳即将下山,多次尝试无果后她只能原路返回,可丽饼里的奶油掉了一块在地上,洁白的奶油沾满尘土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最后一整个可丽饼便宜了摩西。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今晚难得没有宴会,这就代表林安和摩西可以睡上一个好觉,私家乐队演奏的曲目很优美,但当它在晚上十点之后响起时,那就只剩深夜扰民的烦躁了。

    晚餐时间林安也没什么胃口,盛夏夜晚的风一点也不凉爽,被闷出一身的汗她只想赶紧去洗个澡,但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也因为女仆长的到来而破碎。

    “夫人叫您过去,不能带狗。”

    不能带狗无所谓,但林安感觉自己现在要狗带了。站在棕色木门前,对着欧式雕花的小天使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林安希望今天不要再有什么事情了,她想去洗澡。

    办公室内梅莎依旧低头处理着工作,莱纳最近精神备受打击找了个地方自闭,林安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他了。

    “坐吧。”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灰白的发丝在台灯光芒下更加明显,听话的坐在沙发上,借着安静的独处时间林安仔细观察自己的姨妈,因为工作梅莎憔悴了很多,白发也爬上了她的鬓边,没有化妆品的掩盖那些皱纹也清晰可见。

    “你今天又去了伊莉莎那里?”

    这个又字用的很好,低头扣着手林安不知道后背是热出来的汗还是紧张的冷汗,今天是自己回来后第一次去伊莉莎那里,可这个又字就代表,或许在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她的姨妈就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也对,作为勒罗伊家族的实际掌权人,梅莎当然会清楚的知道自己产业中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线不比盖世太保少。

    “您都知道了。”这种情况下反驳和装傻都是没用的,继续扣着指甲林安很大方的承认了这事,听到回答梅莎倒吸一口凉气,放下钢笔揉着太阳穴,她真是明白了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少跟那种人待在一起,别的不说染上病就很麻烦了,你去剧院无所谓,但那个地方以后就不准再去了。”

    “我觉得以当下世界发展来看,我们应该取消妓·院。”

    抬起头直视和自己有些相像的脸,在梅莎那疲惫但又严肃的目光下她继续讲了起来,“我们已经有很多产业了,银行商铺工厂,每个月几十上百万法郎的进账已经够多了,而那里一个姑娘一晚上最多也只能拿到几百法郎,而这几百法郎还要被抽成,真到她们手里的也就一点点。”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这就是我考虑最多的事。”

    站起身林安缓缓走向那张办公桌,一摞摞的文件让勒罗伊的资产上涨或下降,但现在她没空关心这些,如果金钱背后是一群被压榨到最后一滴血的姑娘,她只会觉得自己每呼吸一次都在吸她们的血。

    “您,还有所有人都说她们是那种女人,但那种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呢?在成为妓·女前她们又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们是来自乡下普通人家的女孩,是海边渔夫的孩子,也有老妓·女的孩子,她们从出生起就不被看好,没上过学没读过书不会认字,小时候帮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妹妹,少女时期她们就要做出选择,要么嫁给一个男人重复长辈的生活,要么去城里的工厂做工赚钱养活自己和家里。”

    “然后她们或许幸运点进工厂,不幸的被骗进妓院,能攒下几个养老钱不容易,更多的是得病死掉。这就是那些女人的样子,更准确说是全世界所有女孩的样子。”

    “你不是。”仰头看向自己的外甥女,梅莎突然觉得她好像长高了一些,当年阿敏也是这样,从上海来到巴黎后又长了几厘米。

    这说法在林安意料之中,压住心中渐起的怒火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近她的心情波动很大,通常这种情况只出现在经期前激素分泌时期,但她已经半年多没来月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提前绝经了。

    “您说的很对,我不是‘那些女人’,因为我出生在林家,我的双亲都是留洋的高知人士,我还有一个哥哥传承所谓的香火来兜底,所以我可以念书可以上学可以来德国,我不用像曼青一样初中毕业就结婚生孩子,也不用像佳芝那样为了银行嫁到军阀家,也不用像家里其他女佣那样叫招娣盼娣,不用从刚会走路就要做佣。”

    “我们都是幸运的,您出生在勒罗伊家族,所以您看不见也无需在意那些普通人的苦难,谁会在意自己的钻石项链是不是印度小孩下矿井挖出来的呢?”

    “那是因为她们都祖先不够努力!”

    拍着桌子的手被震的疼痛,在很久之前,就在这间屋子里,白敏也和她争论过这个问题,而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还坐在这里和白敏的女儿争吵这个问题,真是奇妙的轮回。

    “祖先的努力吗?”

    一阵冷笑梅莎感觉身上汗毛倒立,这场面过于熟悉,跨越多年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白敏的女儿和她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梅莎暴怒的拍桌行为并没有吓到她,停止有些嘲讽和无奈的冷笑后,挺直脊背林安第一次感觉梅莎如此矮小憔悴。

    “勒罗伊家族是怎样发家的您还记得吗?不是什么英勇的勒罗伊骑士救下了丞相得到引荐,而是老子爵将女儿送给国王做情妇,靠着女儿的美貌勒罗伊得到了国王的赏识,从此勒罗伊家族开始了漫长又荣耀的历史,这期间多少勒罗伊家族的女儿被嫁到被送到贵族商人手中您还记得吗?”

    “还有林家和白家,一个给宫廷供布的商人,一个巡盐官,多风光啊。可您知道吗?林家能做皇商是因为林黄氏,我的高高高祖母日夜不断的给宫里刺绣绣瞎了眼睛才换到皇帝的赏识,而白家是因为将女儿嫁给丞相当续弦才得了这官职。”

    “多努力啊,吸着女儿们的血然后想着法折磨她们,同时还要踩在底层普通女孩身上,真是够努力的。”

    一口气说了太多加上情绪激动,跌坐在沙发上林安止不住的大喘气,对面梅莎脸上震惊都要溢出,望着天花板林安猜如果不是那一点血脉亲情和白敏留下的滤镜,自己早就被乱棍赶出勒罗伊家了。

    不过在当家人面前揭家族老底,现在林安已经做好自己和摩西连夜被打包提出门的觉悟了,大不了她去医院住,没记错上次去医院那里还在招聘医生,虽然工资有些低但提供免费的吃住。

    办公室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一条线微妙的绷在两人之间,直到最后梅莎的一声长叹打破了寂静,她输了,在三十多年后被白敏的女儿打败了。

    “那你想怎么做?一个人的精神被腐蚀掉是很可怕的事,就像大·烟一样,一但吸过就会上瘾然后彻底沉浸在里面。”

    “但她们曾体验过精神没有被腐蚀的人生不是吗?她们生活在光明中却被拽紧黑暗。”再次从沙发上起身,这次林安感觉心情很舒畅,或许从今晚开始,那三本笔记本都会消失。

    “我想建立一所学校,里面专为家境贫困不能接受教育的女孩们传授谋生技能,工厂里也尽可能多招女性工人,如果她们想上大学我也可以资助。我想只要身边的条件允许,不会有人想永远呆在黑暗中的。”

    “你和阿敏一样。”拿起书桌上的相框端详一会,照片中黑头发的女人站在秋千上,明艳的笑容甚至盖过了太阳,“那样会费很大力,你真的有信心坚持下去吗?而去巴黎不止这一家妓·院,法国欧洲全世界那么多可怜的女孩你要怎么去拯救呢?”

    “从身边开始,从我能做到的事开始。”接过梅莎递来的相框林安看到了开心笑着的白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能改变。”

    “那就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送走准备去救世的东方玛利亚,站在窗户旁梅莎点起了一支烟草,乳白的烟丝缓缓升起又消散,多年前戒掉的烟瘾因这两个月的忙碌再次复发,不熟练的吸烟过肺刺激的她止不住咳嗽,窗外街道星星点点的灯光很是温馨,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白敏,你赢了。”

    妓·院关门了,三十个姑娘里,想离开的林安给了车票和足够她们养老的钱,留下的,根据她们兴趣爱好开始了不同程度不同方向的学习。

    站在楼梯上伊莉莎不再穿着睡袍,灰蓝色的连衣裙很朴素,现在她彻底戒掉了烟酒,卸掉浓妆林安才发现她比真实年龄苍老了很多。

    “真是没想到,一个月,我们的人生就都改变了。”

    “变的更好了。”伸出胳膊肘捅了她几下,林安不希望新开始变得伤感又怀旧,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炸掉这间腐败的房子,但很可惜她不能这样做,就目前来看这里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宿舍,“你想去哪里?要不要和我一起学医?”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在人身上开刀。”做作的打了个冷颤伊莉莎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暂时还没想到,可能去乡下养兔子养牛吧。”

    “不错的小农场,到时候还可以搞个农家乐。”

    “什么是农家乐?”

    “就是城里人花重金去乡□□验田园生活的东方,你可以让他们花钱去喂猪割草,他们不但不生气还会很开心。”

    “···你为什么还没被挂在路灯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