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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五章

    洪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晚十二点。

窗外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五月的洪市又湿又闷,让人窒息。简蔷深吸一口气,想来在北方已经生活六年的她重新回到这座南方城市,多少是有些不适应的。简蔷望着玻璃窗外黑洞洞的单位大楼,两三个小时前在东区平湖边的烟花表演已经结束,没了那些火光的渲染,这夜雨朦胧的公安局显得有些阴森。

“小丫头,这么晚还不回家?”包阳一手托着后脑勺歪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案件卷宗看着。

“你不也没回家?”简蔷回过神来,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窝,然后继续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她虽然已经基本定下洪市公安局的工作,但今年毕业的她,还要忙着论文修改和不久后的答辩。学校里的简蔷很优秀,所以导师对她要求也很高。家里很难静下心,简蔷想想还不如在办公室里改论文来的效率高。

“哎,你说你个小姑娘,好好的来什么刑侦支队?呆在基层派出所当个警花不好吗?再不济,去经侦大队,查查经济犯罪也行。”包阳懒洋洋地说完,又不情不愿咬了口饼干。

简蔷没理他,刚考进来的时候,他们确实打算把她分到更适合女孩子的岗位,但无奈她自己主动要入刑侦支队。原本这事儿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答应她,更何况她父亲简政华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谁敢让他千金担这个风险?但简政华倒也无所谓,还说她愿意也挺好,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锻炼,让市局的领导千万不能因为这层关系对他女儿特殊照顾。所以她反而顺理成章入了刑侦支队,成了整个支队独一份的警花。

只不过这朵警花是带着汽油味儿的,到支队实习的这两个月,除了站着方便这姑娘干不了,男人能干的活儿她一件没拉。明明长得眉清目秀,齐肩的中发被挽到耳后的时候,还是能让他们有那么一丝丝幻想的,可这仅限于远观。包阳只好叹了口气:

“丫头,你知道这刑侦支队是市局里最苦的,大老爷们儿在一块儿,咱们还能苦中作乐:抽抽烟啊,讲点男人间的段子啊。累了三天不洗澡,脱个袜子就能在沙发上睡两晚。你一进来……怎么说,这种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包阳的抱怨没有起到太多效果,简蔷反倒先他一步脱了鞋,将两条腿收在胸前,用一种蜷缩的姿势望着面前的屏幕:

“包副队,没人不许你脱袜子,三天不洗澡也不算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搅动着手里的咖啡,还不忘修改面前的论文。

包阳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应该尽快模糊简蔷在他心里“女性”的标签,这哪是什么小姑娘?

“不是,难道你真有三天没洗澡的经历?”他侧了个身,一条手臂支着下巴问。

“十天,”简蔷回答,“当兵的时候。”

包阳承认,自己把她大学入伍两年的经历给忘了,他开始有些担心她的未来:

“行吧丫头,不过现在你可得好好拾掇自己,咱们队都指着你拉高婚育率。”

“……”简蔷翻了个白眼,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包阳,“求人不如求己,副队,您现在不如放下案宗赶紧回去睡一觉。明天周末,去局子旁边的桃花公园相亲墙转一圈,也比指望我来得快。”

包阳也是队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被简蔷怼了一轮反倒坐起来“嘿嘿”一笑:

“说得对,你说得对。我明天正愁没地方打发,听你的了,就去桃花公园看看现在的行情。”

算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简蔷撇撇嘴,她看着包阳把那个棕色封皮的文件夹收起来,上面写着“风铃杀人案”五个字,她知道这起案件,毕竟曾经轰动全国。这起未破悬案,显然也成了所有洪市警察的耻辱。无怪乎包阳总会拿出卷宗看一看。思绪被拉回,简蔷还是靠着椅背继续修改她的论文。

“走吧走吧,明天休息你也早点回家睡觉!”包阳刚催完简蔷,怀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在午夜冷冷的日光灯氛围里显得过分突兀。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包阳接起电话的同时,简蔷回过头望着他。这两个月的实习让她明白,十二点后找你最勤快的,永远是你的领导。

包阳一阵点头应答后挂了电话,原本还懒懒散散的他瞬间双眼放光:

“走吧,王队的电话。”

“王队?他不是还在出差吗?”简蔷反问。

“是啊,所以让咱们去。杀人案,地点在城西群鸟山。明天的相亲墙看样子是泡汤了。”



午夜后,春雨下得又密了一层。

陈飞濯站在王文牧的别墅前正撑着一把雨伞,另一只手上则提着个袋子,面前的民警拿着笔记本匆匆记录着什么。不久之后,从蜿蜒的山道下面又往上开来了几辆警车。打头的那辆就是包阳他们的。

包阳一边开车,一边感叹这有钱人的别墅群都能建的那么别具匠心,回家前还得先爬一段山路,真是难为他们了。车子停稳后,他和简蔷以及另一位年轻刑警顾辰樟一块儿下了车。

简蔷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陈飞濯,她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像是猫咪突然意识到危险,简蔷的防御机能本能地升起。可能陈飞濯感应到了,他冷峻地抬起头瞥了简蔷一眼,这时包阳却上前和他打了招呼:

“小陈?”做笔记的民警闻声回过头,发现是市局刑警队来了显然松了口气,和他点了个头就先走开了,“你怎么在这儿?”

陈飞濯工作这几年,和市局多少是有些联络的。他们记者为了挖掘新闻当然要深入新闻的发源地,而他一个专心写案子的人,也就成了公安局的常客。他的嘴是真的厉害,能不动声色哄得人团团转,查线索的手段有时也让包阳另眼相待。但他就是一条千年狐狸,从他们这里也没少拿到案件一线资料。之所以一直都能同他们和平共处,大概还是因为王队吧,毕竟狐狸斗狐狸,到最后反倒就成了“共赢”的局势。

“我是报案人。”陈飞濯直截了当,脸上是惯常的职业笑容,只不过包阳也能感觉到,这抹笑在今晚显得异常虚弱。

包阳愣了下:

“受害人你认识?”

“是我老板王文牧。”

另一边,简蔷已经和顾辰樟绕过封锁线走了进去。顾辰樟是大她三届的同门师兄,两人在别墅外面端详一下,这是一栋三层别墅,别墅外还有一片小花园,因为主人的爱好,花园的隔断都是成排的竹栅栏,里面种着大片兰花,在熏黄的地灯晕染下,几朵黄中带红的小花儿正垂着脑袋在雨中静静凝望着一切。幽香钻入鼻翼,让顾辰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他揉了揉鼻尖:

“怎么了?花香过敏吗?”简蔷问。

“没事。”顾辰樟故作淡定回答。

两人戴上头套、口罩和脚套,继续往里走才发现市局的法医和物证已经开始取证。他们绕过一楼,走上二楼看到书房边围着的人最多。刚刚的民警带着包阳走在他们后面,他一边汇报收集到的信息,一边超到了所有人前面:

“受害人王文牧倒在书房。”

简蔷跟着三人走进书房,才发现一个身材略壮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他面部朝下倒在桌沿边,双臂则自然垂在两侧。桌上已经汇聚了一滩血水,血液则顺着桌边一滴一滴往下落,地毯已经被血浸红了一大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