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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光.6

    ……

    双瑜由嬷嬷引路,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便到了长鹤宫。

    长鹤宫是深宫宁静之所,但走近它,并不会觉得孤寂冷清。长鹤宫灯火如昼,从中传出欢愉的古琴之音。

    双瑜步入殿中时,麒哥儿与麟哥儿正坐在铺着柔软绒毯的阶梯上,拍掌看琴案后的人弹琴。

    双瑜本以为是乐人在弹琴,步入殿中方见,弹琴的是位儒雅含笑的男子。男子年近中年,气质温和宽厚,形容俊郎。

    柳君玥坐在男子身侧,身形放松,脚边趴着个比麒哥儿、麟哥儿还要小的小包子。除去太后端肃的服裳,柳君玥就似普通人家的夫人,与夫君琴瑟和鸣。

    柳君玥是柳先生最小的女儿,其实年龄才将过三十,笑起来时颊边有两个酒窝。

    柳君玥阻止了双瑜行礼的动作,摆手让嬷嬷退下,唤双瑜过去。

    弹琴的男子停下抚琴,含笑看来。

    柳君玥为双瑜介绍:“瑜瑜,还有印象吗?这是你三姑父。”

    庆宁帝退位给太子后,就不见踪迹,原来就在长鹤宫中。

    在双瑜久远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是见过庆宁帝的。但双瑜现在见着庆宁帝,却有些眼熟,觉着像是近年才见过。

    祖父祖母已许多年未回京,两年前年节前后,有个人到祖父祖母家中拜访,当时双瑜又要出门,只仓促瞥见一眼。

    双瑜若有所思:“去岁北境……”

    庆宁帝微笑接过:“是的,那时瑜瑜看见到的确实是我。练练出生不久,又逢将近年节,我和你姑姑带他去给柳先生与柳夫人见见礼。”

    庆宁帝就若宽和的长辈般,细细交谈,让本就不习惯与人行大礼的双瑜险些忘了该对他行礼。

    不过庆宁帝也摆摆手阻止了,询问双瑜:“岁雅可有为难你?那个孩子性格严肃,但人不是坏的,心中明白事理,若他说话语气重,瑜瑜不要放在心上了。”

    双瑜反应过来,“岁雅”应该是称呼昭景帝。

    “陛下没有凶我。”双瑜欲言又止,有些想问问,昭景帝是何样的明事理。若是曾迫于形势,他被人当……仆从对待过。

    他,可以理解吗?

    说来便是离谱,完全不能为外人道。

    双瑜道:“陛下惩治了那个醉酒失德的人,罚了他二十大板,再让他赔礼道歉。”

    柳君玥闻言轻笑,“这还差不多,否则有胆子欺负麒哥儿与麟哥儿,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他。”

    说话间,双瑜垂在身侧的手指被软软的手指握住。

    原是小包子练练不知何时从琴案下了爬过来,抓住双瑜的手指,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说话还不是太熟练,却很聪慧,软声,“瑜,瑜,瑜瑜。”

    瞬时,殿中的人都笑了。

    “练练,该叫姐姐。”柳君玥笑着。

    双瑜孩子缘莫名地好,牵着练练,麒哥儿与麟哥儿也跑过来,围着双瑜。

    双瑜微垂首,想起先前没来得及询问的问题,“你们怎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玩耍,跟着你们的嬷嬷呢?”

    麒哥儿与麟哥儿抬头,解释:“我们在躲猫猫,看到表兄一个人走,我们就跟上去了……然后然后……”

    双瑜黛眉略挑,接上他们的话:“然后跟丢,还险些被人欺负了?”

    麒哥儿与麟哥儿难为情地点点头,“是呀。”

    双瑜失笑,林阙谈果真就是该骂。

    不久,收到柳君玥让宫人送去的消息,尚在外面寻找麒哥儿与麟哥儿的文素墨和柳君漪亦到了长鹤宫。

    在她们入内之前,庆宁帝收起案上的古琴,去了内室,将外间留给柳君玥与家中人叙话。

    今日因宫宴延迟了下钥的时辰,至接近宫门下钥,双瑜方和长辈一起出宫。

    坐上马车,透过打开的车窗,双瑜看到,在宫宴上离开许久的林阙谈不知何时先回到了马车上。

    他倚着车壁闭目歇息,覆眼的白绸不见了。

    ……

    宫门下钥的时候,连辛树轻声推开门走进紫宸殿。

    紫宸殿内散落着许多画卷,有些卷束着,有些展开在地上,露出上面或是背影,或是侧影,或是美人回眸,然用了面具代替面部的景象。

    傅承许坐在散落的画卷中心,修长手指执着最新画出的一副画卷。

    画卷中的淡紫群裳逶地,簇拥着中间娇嫩的少女扬起白皙干净的脖颈,少女周边是浓墨的夜色。

    少女的身影与散落画卷中的无数身影重合,却是第一幅,有了确切面容的花卷。

    若是双瑜瞧见这幅画,定会发现画中的场景像极了先前四角亭中的景象。只不过画中,少女雪玉般的脖颈上,多了只骨节分明的,属于男子的手掌。

    手掌微微用力突起青色的筋络,带着克制与难抑,覆上少女的脖颈。

    就像是要将,月光下的少女彻底束缚在那个月夜。

    连辛树小心地避开画卷,远远对傅承许道:“陛下,柳小姐刚刚从长鹤宫出来,现在同柳家夫人她们一起出宫了。”

    傅承许从画卷中抬首,没了冕旒的遮掩,冷淡凤眸下薄薄的青黑清晰可见。

    傅承许许久没有歇息好了,头疾让他几乎夜夜难寐。

    傅承许让连辛树退下,他坐在满地的画卷中,回想起了在四角亭里,因酒意,短暂地陷入过一个梦境。

    更像是一场记忆——

    雪山冰雪积年难化,四季在雪山似都会隔着冰雪,慢上一步,且不明晰。

    傅承许就在山腰的木屋里,坐在碳火旁。

    木屋在雪山中十分难存,即使是建在最为平缓、空阔的山腰。但这座木屋不一样,因为它是以百年不腐的金丝楠木做梁,金砖为地。

    这是从梦中醒来后,傅承许方知晓的。而梦中的他,什么也不知。

    他安静地坐在碳火旁,固执地守着一个承诺。若不是窗外的光与暗交错,安静得会让人以为时间并未流逝。

    碳火微熄。

    最后的一幕,傅承许从怀中拿出精致秀巧的白玉盒。这种玉盒专门制来存放珍贵易腐的药材。

    傅承许打开玉盒。

    七瓣色粉蓝,质透明的春雾莲静静躺在玉盒中,舒展着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