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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山路上的河南戏(中)

    这一天,李岩岩思忖了再三再四,早累得不行,下山路上,他索xìng放下思想包袱,向小西山的树林练起了嗓子——其实,他说评书、相声,也不见得非得用自己写的本子,老段子练嘴,一样说得过瘾。只不过既然对外说过一番漂亮话,经常是自个儿忍了。现在正赶上山中无人,联想这一回自己误打误撞的结果,他想到的是……一个小段儿。

    “……话说这个河南戏,一本儿能演半个月、二十天,向来就没有准词儿,后台挂一提纲,大伙儿按这提纲来演戏,这是真功夫!不过这演员上场啊难免有忘词儿的时候——我就赶上过一回。唱的是《封神榜》,在黄河镇,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大战峨眉山罗浮洞赵公明的一折。”

    李岩岩敞亮的声音从山上传出了很远,几句话说得是字正腔圆,十足味道。

    “话说燃灯道人骑的是梅花鹿,赵公明的胯下是一只黑虎,两人早就认识,如今见面要开打,也先得各自下来坐骑寒暄几句,待得寒暄已毕,再度上了坐骑,才好一战!这儿就有两句唱……”

    望四周看了一圈,见真没人,李岩岩兴致上来,开口就唱:

    “赵公明把黑虎跨,燃灯道人(我)上梅花……”

    高嗓透云,唱过了两句,李岩岩往下说,“没想到在这儿演员唱错了——开口就是:‘赵公明(我)上梅花’,反了。演燃灯道人的演员一愣,竟接下去唱:‘你骑了梅花我骑啥?’赵公明的演员也知道坏了,可只能跟着词儿走,接——这就开始乱了:‘我的老虎你骑吧!’燃灯道人心里头这个气啊,唱一句直接就顶回去了:‘我骑老虎我害怕!’得,这戏算没法儿演了。”

    一个小段儿说完,李岩岩神完气足,挺满意,正自我陶醉地腆胸叠肚,就听着山路石阶一边,有个女孩“扑哧”乐了,笑得弯了腰。

    ——李岩岩闹了个大红脸,一时竟分不清女孩是被《河南戏》的这个相声小段逗乐了,还是在那儿笑自己没羞没sāo。

    “我……嗨,那个,没吓着你吧?对不起。”把红脸绷起来,李岩岩向女孩道歉。

    女孩身材高挑,穿了一身红,是国术的练功服,萧飒,透着英气勃勃,也蛮漂亮,看上去比李岩岩大个一两岁,十仈jiǔ的模样,只是笑,不搭理人。

    “得,你接着笑吧,我走了。”李岩岩尴尬着,有些羞恼,见女孩不理,不再啰唆,扭头就走。

    “哎!你!别走!”女孩忍着笑嚷,“你从山上下来,是白云老神仙的……不对,你是白云观的第几代弟子?”

    “我跟白云观没关系。还有,问人名字的时候,最好先说了自己的名字。管听cháo,否则太不礼貌懂吗?”

    李岩岩认出了女孩,该就是本子上设定的“红娘子”管听cháo——这个人物脱胎于他的同桌管聆cháo,一向有点儿刁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红娘子一惊,神情戒备着,“哪条道儿上的兄弟?报个万儿来听听!”

    李岩岩笑出声儿来,心说:“嗯,女侠,果然是女侠。”

    红娘子是“正道”的人物,李岩岩不怕她做出什么举动,只摆摆手,把先前的无礼原封不动地还了,默不作声,转头下山。

    “我叫你别走!”红娘子的柳眉蹙起,娇叱一声,右手一反,寒光一点。一口三寸柳叶飞刀上手。

    李岩岩背对着红娘子,看不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山下溜跶——他还不明白,所谓“刁蛮”,很多时候就是不知轻重。

    “你……”红娘子这就要祭出飞刀——划破这个“狂徒”的耳垂——好教他知道知道厉害。

    正当此时,小西山静寂的石阶上“嗒”地一响,紧跟着就有朗朗的书声随风而至:“……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