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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衣怪客

    城东赵府。圆月已现。

    一干江湖人士坐在赵府大厅,却静寂得如无人一般。因为那月儿已经慢慢地爬出了东山,露出了它的圆脸。依照那小孩阿失的话,沈秋风就快要在赵府出现了。大家凝神屏息,连眼睛都害怕眨一下,仿佛只要一眨眼,那孤星教的余孽就将勒断他们的脖子。

    天峙大师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近花甲的和尚,在想些什么。这时大家都发现阿失还没有回来,但谁也不敢出去找,似乎都担心,一旦落单,那孤星教的余孽就会将他们各个击破,谁也没有把握能在单打独斗间,战胜沈秋风。五湖三怪固然没有、那白眉刀客也没有、就连江湖第一剑的冯曲和天峙大师,也是颇为忌惮。

    这时,最焦急的便是那白眉刀客王从祖了,因为他的师兄刘盛花还没有出现。他不是担心师兄怯战、不出现,会辱没花刀门的威名,而是师兄不出现,他的一系列夺位大计,都将成为泡影。他不禁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最镇定的当属那千叶派的掌门叶碧双了,她似乎并不希望沈秋风出现,而她的女儿叶紫却是心急如焚。她偷偷地在母亲耳边说:“我出去看看。”叶碧双居然允诺了,她似乎知道,那沈秋风不会伤害女儿,而这样的思绪,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谁也没有瞧出来。江湖上的人都对叶碧双有些好奇,只知道十几年前,江湖上便出现了一个千叶派,而这一派的掌门是一个带着十来岁女儿的美妇人。妇人极美,可手段却十分狠辣、武功也十分高强,因而谁也不知道她们母女的来历,千叶派开门授徒十余年之久,门丁虽不甚兴旺,可名头却是越来越响。

    其实,江湖就是这样,和青楼妓馆没什么不同,大家都带着势利的眼光,只要你功夫高,便是“英雄不问出处”,至于所谓的人品名望,却都是后话,没有前者,后者便是镜中之月、水中之影。

    趁着群雄无话可说,那赵老爷,也就是赵哈儿的老父亲,出来打了圆场,说道:“各位英雄,老朽已经备下了上等的酒菜,要不咱们开席,边吃边聊。”

    天峙摇摇头,答道:“我等只是暂借宝宅,等个朋友,谈些往事,事情谈好了,我们便离开,以免叨扰了赵员外。”

    那赵哈儿大声叫道:“你们怎么不把那阿失找来,抢了他的蟋蟀给我。你们说话都不算话。”

    赵哈儿的这番话,群雄似乎都没听见,大厅又归于静寂。

    赵老爷将赵哈儿拉到内室,低声道:“这会谁管你的蟋蟀,我的小祖宗,你瞧你请的这些瘟神,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骂着骂着,赵哈儿就哭了,他从小就是独子,哪里挨过父亲的批评,顿时觉得委屈,就哭了起来。那赵老爷只是看到这些江湖人物,十分反感,好好的元宵夜,怕他们惹出事来,便骂了儿子几句,一看儿子哭了,一颗老心顿时软了下来。

    那叶紫出门之后,百无聊赖,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姑苏城里张灯结彩,富贵人家焰火飞天。叶紫的心却更冷。她沿着城中大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儿时的一些往事。

    记得儿时,四五岁记事起,母亲常带她到一个山岭去,那山岭真远啊,走到那的路,山径险恶,弯弯曲曲,奇峰怪石,机关重重。走到了,却是山花烂漫,山顶上一幢幢房屋,像是一个大村庄,村庄里住着许多人,人们都十分友好,见到母亲时,总是客客气气的。而母亲似乎极想念那个山岭,隔不久就会去一次,年幼的叶紫想,也许那里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人吧!母亲总是在那个山顶上教自己练“玉女回风剑法”。幼小的叶紫对练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从四五岁到七八岁的那几年里,去那里练剑却是她最盼望的事。因为到山顶上练剑的,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哥哥。虽然年岁隔得久了、那时的叶紫也很小,可那哥哥的形象,却像是刻在叶紫的心头。他们俩迎着风在桃树下练剑,春天时,他们的剑在万点桃花瓣间穿过;秋天时,桃已成果,她练得累了,那哥哥就摘个桃子,在山泉里洗净了,递给她,说:“累了吧,小紫,吃个桃!”

    那桃子真是香甜无比,现在想来,那也是她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她吃桃时,那哥哥还在继续练剑,剑光闪耀,那哥哥一袭白衣,如玉树临风,刷刷的剑声响彻山谷。

    可从七八岁后,叶紫就没上过那座山岭了,她隐隐知道一些原因,但母亲叶碧双却没有告诉她所以然。现在的她,也怎么都想不起,如何去那里。虽然当时年幼,但一起练剑的时光刻骨铭心一般,长到20多岁的叶紫,亭亭玉立,一袭芳华,却再也不会正眼瞧其他男人一眼,她的那个胖师兄更是一只想吃天鹅的癞蛤蟆罢了。“小哥哥。”走在姑苏城里的叶紫脱口叫着。两滴泪沿着脸颊,滴到了握剑的手上。一串焰火的光芒,叫醒了叶紫。东风夜放花千树,在这般充满灵性的小城,在这般容易暗许终身的节日里,有着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而叶紫却是孤身一人,承受着将要到来的悲剧,她望着城中的湖水,一脸的怅惘,又将泪滴到了这湖里。

    元夜渐入佳境。云飞客栈里也是一片忙碌景象。

    亲朋聚会,觥筹交错,一声声的祝福,伴着屋外的焰火声。

    就在大家的欢乐声中,一个黑影,从屋顶落下,纵身一跃,又飞到了二楼的里间客房门口。

    这间客房里,住着的便是那蒙着面、日日饮酒不思归的客人。这时,外面一片元宵佳节的热闹景象,而他,还是在里间这局促的小屋里,自斟自饮、举杯浇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愁怨,要在这黑暗里消磨。他喝着喝着,不觉垂下泪来,泪流进蒙面的纱绸里。看得出,他年纪不小了,已是年逾花甲了,该是享儿孙福的年纪了,这团圆的节日,为何却又孤身一人?

    “咚咚咚”他的门被敲了三下。一听这敲门声,他的肩膀耸动着、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仿佛敲门的是前来请他去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

    他没有起身开门,门却自己开了,他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站在他的门口、也蒙着面。看到这黑衣人,这老汉瞳仁紧缩在一起、额头已经冒出了汗、他已经控制不住肩头的颤抖。

    黑衣人手一招,只说了两个字:“出来。”

    说完便纵身一掠,飞上了屋脊。老汉缓缓站了起来,提起桌上的大刀,也纵身上了屋顶。

    只见这老汉身负一身高强武艺,也不是一位哭哭啼啼、悲悲戚戚的脓包。他横刀一立,只见刀上的一个金环微微颤动。他说了声:“你果然来了,一切都是要偿还的,你动手吧。”

    黑衣人淡淡道:“你打得过我吗?”声音淡得都已经听不见,但老汉却听清楚了每一个字。

    老汉道:“我想试试。”

    说话间,老汉提刀横削、攻那黑衣人的中路,刀声飞啸,掩耳之间,攻到了黑衣人的腰间穴道。只这一招,就可看出老汉是位刀法名家,而这一招,正是那花刀门的二当家白眉刀客王从祖,在姑苏河边面对丐帮帮主史千阶时,使出的“白刃破月”。到了这老汉手里,却显得更加老辣、所劈之处、刀过风起。

    可这刀正要砍到黑衣人腰间穴道时,却见黑衣人双手成鹰爪样,右手向刀面一抓,大刀便如同被手爪吸住一般,他右手将刀往怀里一扯,左手一扬、便摘掉了老汉蒙面的绸巾。

    老汉被他右手一吸,打了一个踉跄,可他乘着踉跄回头一刀,又劈向黑衣人的左手,黑衣人左手将刀一推,一爪便攻向老汉面门,老汉化攻为守,以刀指地,身子后倾,如一尊佛像一般,这一招名为“古佛卧刀”。后招便是一个“浪子回头”的砍头绝招,砍杀敌人时,老汉的身躯也随刀飞跃起来,真正有些人刀合一的境界。按往常,黑衣人应该立时毙命了,可是黑衣人却向后一个垫步,双爪前击,守中有功、攻中带守,双爪前击的过程中,空中便似三四只手爪,扑向刀刃。只见老汉刃锋一偏,刀做虎鸣。

    老汉退后三步站定,长叹一声,因为他已看出,对方双爪虽未碰击自己的大刀,却威力无比,因为那些爪影,便是移出体内的真气。老汉自知今日遇到了高手,再过数十招,自己就会处于下风、非毙命于对方的鹰爪真气不可。

    老汉站着不动,疑惑地望着黑衣人,黑衣人却也站着不动。

    老汉道:“阁下武功极高,可阁下却不是沈先生。”

    黑衣人淡淡一笑:“刘掌门的刀法果然精妙。不知为何整日间像个姑娘一样,坐在闺房里,难道你就这么怕沈秋风吗?”

    老汉道:“阁下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答道:“刚才您那招精妙的‘古佛卧刀’,不正是您刘掌门的得意绝学“鬼侠刀法”中极厉害的一招么?”

    黑衣人说得没错,眼前的这个老汉,手握独环大刀,正是花刀门的掌门刘盛花,不过,从他的脸色上看不出百花盛开的景象,只有秋风扫叶的败芜。刘盛花无言以对。

    黑衣人接着道:“以您的武功,倒是起码可以接沈秋风三十招不死,只可惜你偏要龟缩在屋子里,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