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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一到十五,我们家的传统是饺子饺子饺子,大年初一,我爸的菠菜豆腐馅儿的饺子还没出锅,我就被梦里漫天落下的薄皮儿饺子砸醒了,我咕隆从床上起来,套上羽绒服,踩着老爸从集市上买的今年最流行的大头红绒布棉花鞋,哈着热气去隔壁厨房,老爸正在灶台边儿烧柴火,我弯腰进去,掀开锅盖儿看了一眼,白花花的小饺子们正在里面打着滚儿。

    老爸往灶台底下填了一把柴火,拉起风箱:“待会儿吃完饺子,我带着你去你二叔三叔家拜年,今年你二婶儿三婶儿老埋怨你回来的少,平日里也不给他们打电话,趁着过年,咱们去走动走动,别丢了情分。”

    我皱皱眉头:“我不想去啊。”

    “去吧,坐一会儿就回来,这是礼数。”

    “我考虑考虑。”

    没多大会儿,饺子出锅,先祭天地和祖先,然后上桌开饭,饺子蘸大蒜,老爸两碗,我一碗,饭足接着得水饱,老爸冲上新买的铁观音,一人一碗,压压嘴里的大蒜。

    外头鞭炮声不断,院墙外传来来来往往拜年的说笑声,我折了几根桃枝,自己塞两根,再给我爸塞两根,出门儿先辟邪,这是过年第一要义。

    我和老爸正在屋里各种穿戴和拾掇时,木门开了,二叔和三叔各自带着一家老小走进来:“大哥,过年好啊。”

    老爸赶紧把大家请进屋里,大家一人一个板凳往堂屋一坐,整个屋满满当当,全是人头。

    二叔点上袋烟,冲底下的儿子闺女们一挥手:“去,跪下给大伯磕头。”

    我的堂哥堂姐们立马齐刷刷的跪到地上,砰砰砰给我爸磕了3个头:“大伯过年好。”

    “行了行了,来坐坐就挺好,现在不讲究这些。”

    估计我爸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多小辈儿跪在眼前,紧张的都不知道先扶哪个好了。

    堂哥堂姐们磕完头,照例得发红包,我爸掏出几张崭新的100大钞,一人一张。

    送完红包,老爸脖子一歪,看向我:“雅晴,你也给二叔二婶儿,三叔三婶儿磕头拜个年吧。”

    我拍拍膝盖,赶紧走到堂屋正中间屈膝下跪,谁知道二婶儿和三婶儿一人一边儿把我拦住了:“别别别,雅晴,今年就免了。”

    难道她们俩还在生我的气?这可都好几个月了,而且过年讲究和气,没有隔年的仇恨,这怎么还杠上了呢?

    二婶儿和三婶儿把我扶起来,送到我爸脸前,二婶儿一脸坦诚的开口道:“大哥、雅晴,自从大嫂死后,我和三妹踏到你家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么多年了,我和三妹嘴上刻薄,心里自私,从没正正当当的给你们道过歉,也从没发自心底的照顾过你和雅晴,趁着过年,我和三妹来给你们俩赔个不是,大哥,我们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雅晴,我和你三婶儿往后一定真心对你好。”

    屋里鸦雀无声,外面鞭炮齐名,老爸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搭上二婶儿的话:“谢谢二婶儿三婶儿,你们的心意我和我爸都收下了,过去的事儿咱都不提了,往后咱就好好处吧,谢谢。”

    听到我这话,二婶儿和三婶儿笑的比刚进来时自然了很多。

    拜完年,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二叔三叔带着家人便走了,我和老爸在屋里闷坐着,老爸点上一袋旱烟,我端起已经温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我二叔三叔是不是又要跟你借钱?”

    “没有。”

    “那不对啊,好好的,他们干嘛来拜年。”

    “过年都是小辈儿给晚辈儿过年,这不都应该的吗。”

    “那是别人家的年。”

    老爸抽了一口烟:“冬至那会儿、、、、、你二叔家的几十亩的银杏树得施肥,还得补苗,你二叔手上没那么多、、、、、、、、”

    “所以你给垫了多少?”

    我爸小心的看了我一眼:“1万。”

    “1万!我去年也就给了你这么多,你全给人家了!”

    我被老爸的逻辑震的想撞南墙。

    “还有你三叔、、、、、、、、、。”

    “我三叔家又怎么了?”

    “你三叔见银杏树赚钱,就贷款承包了村里另外一片银杏林,银行说需要抵押,你二叔家自己的房子不够,就把咱们的也算上了。。”

    我指指屋顶的几根歪歪扭扭老木头:“就这房子银行也敢给做抵押?”

    “嗯,你三叔说没什么风险,等赚到钱就把房子抵押的证明给赎回来。”

    这么说,刚才进门儿来拜年的,纯粹一群黄鼠狼啊,我也懒得再表态,把口袋里的两根桃树枝往外一掏,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补补气再说。

    补完觉,我穿上老爸从集市上买来的红棉袄照旧得从村东头拜到村西头,既然二婶儿和三婶儿上午来过我家了,我也不能打人家脸,多会儿少会儿的还得去做做,二婶儿和三婶儿穿着我从上海带回来的新棉袄,一左一右拉住我的手,一口一个闺女的喊着,我局促的坐在板凳上,如坐针毡,好在关键时刻连洛英的电话救了场。

    我划开接听键,差点儿对着话筒鞠躬:“连小姐,过年好。”

    “你们村儿叫什么名字来着?”

    “五里堡。”

    “你们村头是不是有座东西走向的桥?”

    “有啊。”

    “桥下有水吗?”

    “应该有,但是这会儿是冬天,已经结冰了吧。”

    “嗯,这就对了。”

    什么这就对了?这是大年初一哎,开口闭口不是应该过年好吗,从我接起电话到现在,这位连句拜年的喜庆话都没讲,这怎么叫对了啊?

    “你出来一下,我就在你们村儿口的桥头上。”

    她这是从天而降吗?我吓得差点儿人和手机一起摔到地上,我撒腿从二叔家跑出来,一转头便看得见那座桥,桥东边停了辆越野车,连洛英就带着墨镜靠在车边晒太阳。

    随后赶来看热闹的二婶儿和三婶儿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问我那是谁,我来不及多解释:“是,是我老板的朋友。”

    一听说是我老板的朋友,我二婶儿三婶儿激动的赶紧转身回屋热饺子。

    我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连洛英摘下墨镜,看了看我从头到脚一身乡土气息的村姑范儿:“我来找个人,听说你对这一带挺熟的,闲着也是闲着,就带个路吧。”

    这人还真会找向导,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哪个犄角旮旯没去过?

    “你要找谁?”

    连洛英把手机递给我,里面存了3个男人的照片,分别是在庙会上卖咖啡的外国帅哥,吴安泰还有尹雪涯,天哪,原来一年前庙会上的另外一只黑熊是吴安泰。

    “我听说他们3个人每年都会在这一代的庙会上玩,你们这穷乡僻壤的还开得起庙会?”

    我暗暗白了她一眼:“我们这里一共有10个镇,从大年初五到正月十五,每个镇轮流举行一场庙会,您知道他去的庙会是哪个镇上的吗?”

    “不知道。”

    “那就得一天找一个,看运气了。”

    天快黑了,估计她也没吃饭,我带着连洛英回了家,老爸正端着刚热好的饺子王往堂屋走,连洛英见状,急忙抢过老爸手里的饺子:“伯父您好,我来帮您端饺子,小心烫手。”

    老爸立马笑了:“你是?”

    “哦,我是您闺女雅晴的朋友,我叫连洛英,您喊我小连就好了。”

    “哦、、、、这大过年的,快进屋进屋,还没吃饭吧,我再给你们煮饺子去。”

    “谢谢伯父!”

    吃完饺子,我和连洛英回屋睡觉,她靠里躺下,背对着我,我给她冲了个热水袋放在脚边,开了一天的车,她的脚又冷又硬,摸上去跟摸了几根小树杈似的。

    “徐一诺生了,是个女儿,叫萌萌,吴凯风没消停几天又和公司销售部的一个销售内勤混到一起了,好像叫程雪儿吧,比你漂亮比你折腾,徐一诺也是为了吴凯风伤透了脑筋,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听说前两天回家过年,当着父母的面儿就吵起来了。”

    “是吗,那挺好的。”

    我关灯躺下,听到她说他们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初二闺女回门儿,也是我们家固定的家族聚餐日,大家一起聚到二叔家吃饭,亲戚见到又瘦又白又高还会开越野车的连洛英,都跟见了仙女似的,看个没完,全家老老少少几十口人,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连洛英也特会来事儿,一会儿给我二叔倒茶,一会儿又帮我三叔温酒,左边拽着二婶儿学织毛衣,右边儿抱着三婶儿的胳膊嗑瓜子,饭前陪着堂哥们聊足球,饭后凑在堂姐们中间猛聊韩剧和欧巴,吃完饭,还勤快的又是洗碗又是打扫灶台的,简直一人见人爱的天使,和连洛英相比,我则成了个破垃圾袋儿,掉地上没人管,风吹走了没人追、、、、

    初五一大早,我和连洛英穿戴整齐,各自吃了一大盘饺子,带着一嘴的蒜味儿去赶庙会,今年天好,赶庙会的人比往年有增无减,我站在寺庙门口,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这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心想,就这人口密集度,能找到两只熊才怪呢。

    烧完香,我带着小凤去庙前的广场上瞎转,庙会老三样儿,糖葫芦,杂耍儿,套圈儿,姑娘们吃着糖葫芦,被男朋友牵着揽着,套圈儿的套圈儿,看杂耍的看杂耍。

    寺庙东边儿的广场上停了辆餐车,餐车前站了两个大抱熊,一个外国小帅哥夹在两只大抱熊中间,拿着麦克风狂喊:“来,停一停看一看啦,正宗伦敦产三个一咖啡了啊,10块钱一杯10块钱一杯,10块你买不了车,10块你买不了房,10块你买杯咖啡送姑娘,说不定能把姑娘骗上床。”

    我抠抠耳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原本还以为找他们大海里捞针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我乐滋滋的看着那小帅哥推销咖啡,想找机会把两只熊拉出来。

    那头黑熊见我一直盯着它们看,熊掌不自觉地抬起来想去摸鼻子,我也懒得再跟他们耗下去了,二话不说,撇下连洛英,上前把黑熊往人后一拽,拽到餐车一辆面包车中间。

    黑熊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反抗。

    “把你的头摘下来。”

    “摘不下来。”

    到这时候了,还跟我来这个,我头发一甩,两手抱住黑熊的脑袋,一脚揣到他身后的卡车上,直接把熊脑袋拔了下来。

    巨型熊身上露出一颗大脑袋,吴安泰的脸憋的通红,满脸都是汗,胡茬青黑,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刮过胡子了。

    “果然是你。”

    吴安泰讨好的冲我竖起大拇指:“行啊,小妖精,我这样儿你都认得出来。”

    “大过年的,你缺钱还是缺爱啊?”

    “都缺。”

    “你、、、、、、”

    我直接拿这人没辙了。

    我们俩正僵着,连洛英从另外一边儿挤了进来,当看见黑熊是吴安泰后,她下了一跳:“吴安泰,原来你是黑熊!”

    我拉过连洛英指了指白熊:“你要找的人就是那只白熊,去把他脑袋拔下来吧。”

    连洛英一听,也学我把白熊拖到卡车后面,没等连洛英伸手,白熊自觉地摘下了自己的脑袋。

    连洛英指着他的鼻子:“尹雪涯!你回国这么久为什么不告诉我!”

    尹雪涯一张冷脸:“为什么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