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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融雪

    当日在石窟中事发突然,宁道一也是措手不及,抱住云天一看,只见他两眼翻白,面无人色,好似受了什么重创,于是搭住爱徒的脉搏,却觉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异常。

    他是久经大浪之人,虽然胸中无比关切,却不致慌神,当下将云天抱出石窟,带回观里亲自照料。到了晚上,林宁二小得知消息,过来探望,宁道一只说云天是练功不慎,一时闭气。二小知有宁道一在旁护持,胜过天下最高明的大夫,倒也不怎么担心。

    不料云天深陷梦境之中,到了第二天傍晚仍无苏醒的迹象。众人见他整个身体瘦了一圈,心想这般不吃不喝,过个三五天,岂不是要饿成人干?俱是忧心不已。姚婆婆端来一碗米汤,让朱子敬撬开云天的嘴,一点点灌了下去。宁道一见林宁二小眼圈红红,满脸担心之色,安慰说云天身子并无损伤,最迟明天便会醒来。二小仍然放心不下,在云天的屋中守了一夜,不知不觉竟伏在床边睡着了。

    次日,二人一睁开眼,却见床上已空,当下齐往外跑,刚出了房门,就见云天正蹲在院子里的榕树下,手里攥了一根树枝抵着脑门思索。二人惊喜交集,来到他身边一看,却见地上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宁羡仪蹲下来低声问道:“天哥哥,你的身子可还好么?”云天随口应了一声,在地上画了一笔,跟着双眉一拢,用脚底板拖去了。

    林宁二小互相望了一眼,都想莫非他昏睡太久,竟睡坏了脑子?宁羡仪一溜烟地跑到三省居,将宁道一拉了过来。朱子敬和姚婆婆也先后赶到。

    云天猛然抬起头,见几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脸上不由一红,讪讪地道:“早上我见羡儿和宛月还没醒,便自己出来透透气。唔,婆婆,我肚子饿得紧,有饭吃么?”姚婆婆一呆,看了看宁道一,随即笑道:“有,走,跟婆婆去吃饭!”说着卸下他手里的树枝,拉着他往朴月居去了,林宁二人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脑子当真坏了,在后面紧紧跟着。

    宁道一望着地上画的怪异符号,凝眸不语。过了半晌,朱子敬问道:“师父,我瞧天儿的身体并无异状,为何会突然昏睡这么久?”宁道一苦笑道:“那日我带他去观天窟,他无意中看到了那人留下来的石刻,之后便晕了过去。”

    朱子敬“啊”的一声叫出,脸色登时变得复杂起来,沉吟片时,道:“莫非天儿无意中得了先人遗法?若如此,倒也是难得的机缘。”宁道一摇了摇头,道:“天戮剑素有凶名,他如摊上了,是福是祸,神仙也难以断定!”

    朱子敬一怔,随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道:“其实弟子始终不明白,那人究竟是如何将剑法藏在一幅画中的。”宁道一再次瞧了一眼地上的画,道:“当年我在江湖中游历之时,听闻北方大漠曾出现过一门神奇的异术,倘若这门异术真的存在,那么隔世传法倒也不算难事。”朱子敬奇道:“什么异术?”

    宁道一笑道:“是一门叫做‘心心相印’的画术,据说这种画术能将画师心中所想分毫不差地传递给观画之人。”朱子敬不由动容道:“若真有如此画术,这位画师当真是神人了!”宁道一叹道:“是啊,此人才智震古烁今,当不能以常理度之。”

    朱子敬双眉拧紧,道:“不过,为何只有天儿瞧得出画中的秘密?”宁道一对此事也是百思不解,当下摇头不语。朱子敬顿了一会儿,又道:“那天儿以后该怎么办?”

    宁道一沉吟道:“本派的融雪神功百邪不侵,天儿若能领悟,将来足以自救。但如遇上大灾大劫,以他年纪之轻,尚需有旁人助力。为师终有寿尽之时,不能照看这孩子一辈子。看来,是时候传你融雪啦!将来为师若撒手而去,就只能由你看护他了。”

    朱子敬身躯一震,跪在地上,哽咽道:“师父神功已成,道体健安,将来定能长命百岁!”宁道一摇摇头,道:“纵然还有十年能活,可十年以后呢?世人终有一死,你我皆是修道之人,事到如今,难道还勘不破区区生死吗?”说着伸手扶起了朱子敬。

    朱子敬咬牙道:“即便如此,弟子也请师父收回成命,此事过几年再说也不迟!”宁道一脸上现出追忆之色,道:“你们师兄弟三人都是为师看着长大的,要论武学上的天赋,你不算最高,但向道之心却最为坚固,因此守山之责非你莫属!既然如此,融雪功早晚都是要托付给你的。”

    朱子敬心想师父年事已高,传功一事非同小可,只怕损了师父的道体,当下只是推辞。

    宁道一自忖这些年功力渐入化境,若是无病无灾,再享十年之寿也未尝不可,传功之事倒也不急在一时,只好暂行搁缓。他思绪一转,又道:“人心叵测,欲壑难填。那人威名太著,天下间艳羡这门剑法的人有千万不止,万不可将云天的事泄露了出去。”朱子敬点头道:“请师父放心,弟子懂得轻重。”

    云天不知观中人人都在为他操心,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挨到未时,按照约定到三省居听师父授课。宁道一问起石窟中的事,他便将自己如何昏厥以及在梦里和“小鹿”一起背口诀、画武经图的事说了。他其实只睡了一天两夜,在梦中却仿佛过了三天三夜。

    宁道一叹道:“只怕你心中已有了疑问,那石碑上刻的究竟是什么。那日‘囚龙拳’岳无逆挟持羡儿,所谋的便是那石碑上的东西。”云天吃惊道:“天戮剑么?”宁道一点点头,继续说道:“数百年前,挟这门剑法的人天下无敌,乃是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

    云天听到“杀人无数”四个字,登时不寒而栗,一颗心坠到了冰窟里。只听宁道一又道:“为师说这些,就是希望你明白,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石碑上的内容,否则定会遭来杀身之祸!”

    云天呆然不语,忽想:“师父说的大魔头是那个秃头道士还是小鹿?又或者是其他人?”

    宁道一道:“其实这门剑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止戈’,合在一处便是那个光头道士写的‘武’字。”云天不由笑道:“这个名字倒还好听些,至少比叫‘天戮’强。”想了想,又道:“师父,弟子还是学您的无为六剑!”

    宁道一呵呵笑道:“不急,为师思前想后,觉得内力方为武功基本,若无内力支撑,就算剑术再强,遇上顶尖的内家高手还是不堪一击。所以咱们暂且不学剑术,转而学一门内功。”云天武学见识浅陋,心中全无主意,问道:“什么内功?”

    宁道一微微一笑,道:“这门内功名叫‘融雪’,是咱们太清宫的不传之秘,难学难精,不在无为六剑之下。”云天心头火热,暗想越难练的武功必定越是厉害。宁道一伸出右掌竖在面前,道:“把手贴上来!”

    云天微一愣,左手掌贴了上去,只听师父又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云天依言而行,放松身体,渐渐地不存一念。忽觉掌心一暖,似有一团热气顺着手臂蠕蠕而上,散向奇经八脉,暖洋洋的说不出有多舒服。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热气慢慢聚集,进入丹田之中。

    云天睁开眼,一脸疑惑地看向宁道一,不知他刚才做了什么。宁道一道:“融雪神功跟其他门派的内功大不相同,若无引子,永远也修炼不出真气来。”云天奇道:“什么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