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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镇遇贵

    妤媗轻轻地将地道出口的盖子掀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见路上并没有海中兵出现,便迅速地爬出了地道口。

    在将地道出口的门关闭之后,妤媗四下张望了一下,继而便用身旁一只废弃的麻袋遮住了地道口,她自己要去为了仇恨拼命,但却不能连累了对她有再生之恩的唐家。

    妤媗一路躲躲藏藏地走到了城门口,果然如唐大礼所预料的那样,此刻淮陵城门紧闭,门口还站立着四个斜挂长枪的海中兵。

    妤媗转过身想往回走,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面前登时便出现了两个面露凶色的海中兵。妤媗霎时便感觉大脑嗡嗡作响起来,但直觉告诉她现在可不能乱了方寸!妤媗定了定神想道:反正无非就是一死,早一些晚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差别,自己不顾唐家夫妻的劝告从地道里出来冒险,本来也就已经成了一个将死之人!

    妤媗就这样不动声色地与两个海中兵对峙站着,只见其中一个举起了刺刀对着她,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妤媗听不懂的海中话,而另一个海中兵则将妤媗的双手反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便一起押着妤媗向着城门的相反方向走去。

    沈妤媗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孩子,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冷静与胆量!她边走边观察着两个海中兵的表情、行为以及街道上的情景,思考着怎样才能逃脱。

    在妤媗和唐大礼去安葬妤媗父母的那天晚上,由于夜色黑暗,妤媗并没有怎么看清街上的情景,而在今天,妤媗却终于亲眼见到了海中兵们的暴行!

    马路一角,两个海中兵将一个约摸四十多岁年纪的原国男人五花大绑后,让其跪倒在地,其中一个海中兵猛然便将刺刀插进了中年男人的小腹,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中年男人由于剧痛而大声惨叫起来,叫声未落,另一个海中兵便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马路另一边的空地上,一个海中兵撕烂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的衣服,正毫无廉耻地对她实施着**!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另一个海中兵则用刺刀挑开了一名孕妇的肚子,孕妇的内脏立刻暴露在外,鲜血流了一地!妤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全是海中兵们残暴而奇怪的笑声,听得她头痛欲裂,几欲呕吐!妤媗强迫自己稳定住受到了剧烈冲击的内心,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沈妤媗,记住今天海中人对你的原国同胞所做的一切!如果你能够活下去,来日一定要加倍奉还!

    妤媗被两个海中兵押送到了曲江江畔的一片高地上,只见那里黑压压地站满了和她一样双手被反绑的淮陵老百姓,约摸有一两百人,而周围则有**个端着长枪的海中兵。妤媗明白了,海中兵应该是想要集体射杀她们这群平民,然后将尸体直接推入曲江之中!

    经过一路的努力,妤媗的一只手已经可以从反绑的绳套之中挣脱出来了。此刻,妤媗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她观察着这里的地形,心中想道:如果站在岸上任由海中兵扫射,则将必死无疑,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身受重伤,受伤之后落入曲江,同样也会因溺水而死;为今之计,只有先一步跳入曲江江水中,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妤媗不会游泳,而且从没下过水,此时她只记得父亲以前曾经跟她说过,游泳其实很是简单,只要学做青蛙在水里的动作就可以了,妤媗心中明白,此刻,她只能赌这一次!

    妤媗边观察着海中士兵们的动向,边缓缓地向高地的边缘退去,当她退到最边缘时,双手暗暗挣脱绳套,突然猛地一个转身,便从高地上一跃而下!有一个海中兵发现了跳江的妤媗,立刻冲着他的同伴们大声喊叫起来,数个海中兵便先后跑到了高地的边缘,将枪口对着下方拼命射击起来,但此刻妤媗已经落入水中,任再为强劲猛烈的枪炮子弹,也伤害不到她的身体了。

    曲江水流很急,身在江中的妤媗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江水将她疾速前推!更令人焦急的是,妤媗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向下沉去,她拼命地挣扎着,拍打起四溅的水花,但随着体力的逐渐消耗,妤媗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支持不住了,她用仅剩的一点思维对自己暗暗说道:沈妤媗!难道你真的就要这样死去了吗?父亲!母亲!女儿现在还不想死,因为,你们的仇女儿还没有报呢!

    突然,妤媗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一阵钻心的疼痛随之袭来,疼痛使得她逐渐模糊的意识又重新清醒了过来!妤媗回手便紧紧抓住了那个顶住她身体的东西,仔细触摸之后才发现,原来那是江中的一块暗礁,这块让渔民们痛恨不已的船只克星,此刻却暂时救了妤媗的命!妤媗的口鼻终于可以顺利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又长舒了一口气,继而便兴奋地笑了起来。

    但是,妤媗很快便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她现在正处在曲江中心,前后都与岸边相距数百米之远,虽然水流已不像刚才那样湍急,但对于不会游泳的她来说,又如何才能到达对岸呢!

    正在此时,妤媗却发现一个深色的物体正向着自己快速地移来,心中登时便更加害怕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是什么?不会是一只吃人的水怪吧!”

    那只“水怪”距离妤媗越来越近,正在妤媗屏息凝神之际,“水怪”却忽然将头抬了起来,见到“水怪”的样貌之后,妤媗提到了喉咙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凶恶的“水怪”,而是一个在江中奋力前游的人!

    这是一个约摸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他看到妤媗后,也被吓了一跳,口中轻吼了一声,身体也随之向后退了一下,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妤媗被眼前的情景逗得笑了起来,她大声问道:“你怎么也在江里游泳啊?我还以为是只水怪呢,吓了我一大跳!”

    小伙子也笑了笑,回答道:“你在江中心漂来漂去的,也很是吓人啊!刚才海中兵们在江边扫射,我跳江逃命后便游到了这里。”

    妤媗没想到遇到了同路人,立刻睁大眼睛说道:“我也是!但是,我却不会游泳,刚才差点就被淹死了,幸亏遇到了这块暗礁!”

    小伙子看着妤媗,想了一下说道:“你总抱着暗礁也不是个办法啊,这样吧,你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来,一头系在你手腕上,另一头让我牵着,这里的水流没有刚才那么急,你按照我说的试着跟着我一起游,应该能到达对岸。但是,你要记住,能够游起来的话是最好的,就算游不起来,也不能慌乱,而是要紧紧地闭住气,只有这样,身体才不会下沉。倘若你没闭住气而在口鼻之中呛进了水,身体就会逐渐下沉,到时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啦,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放手了!”

    妤媗认真地点了点头,便按照小伙子的指点跟着他一起游了起来。小伙子一边拉着手中的布条向前游动,一边间断回过头指点着妤媗游泳,时间不长,聪明的妤媗便掌握了动作的要领,技巧越来越娴熟了起来。

    妤媗和小伙子就这样相跟着向前游去,约摸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岸边!两个人此刻都已经筋疲力尽,他们狼狈地爬上岸,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妤媗的眼里淌出了热泪,就在刚才,她还差点就送掉了性命,而命运却在她危在旦夕之时仁慈地拉了她一把,也许,是可怜她还心愿未了吧!

    这时,旁边的小伙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看到妤媗满是泪水的脸后,奇怪地问道:“哎,你脸上这是江水、汗水还是泪水啊?”

    妤媗听到后,立刻双肘撑地坐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着对小伙子说道:“刚才多亏了你,谢谢!”

    小伙子听了妤媗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则变得更加奇怪了:“哎?你是?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看你这身打扮,是个男的没错,可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娘娘腔啊?”说完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妤媗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女扮男装,赶忙干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我当然是男的啦兄弟,我最近着了凉,嗓子疼得厉害,所以老是会发出这种怪腔调,唉!”

    小伙子听罢也就不再戏谑了,脸上现出了黯淡的神情:“唉,我们都是被海中人害得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投亲啊?”

    妤媗也黯然低下了头,回答道:“我不去投亲,也无亲可投,我要去参军当兵,杀了那帮畜生!对了,你知道榆庆城怎么走吗?”

    小伙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榆庆应该是往西走,你要去参军?唉!我劝你还是找个太平点的地方躲起来吧,当了兵之后,一旦被俘虏了的话,下场便会更惨!这里好像离上江城不远,我有一个亲戚就住在上江城郊,我要去投靠他们。”

    妤媗见两个人志向不同,便不再多说什么,她清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布包,将两个泡软了的馒头扔掉后,又确认了军牌、玉佩和衣袖布都安然地躺在包中,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妤媗和小伙子在江边相互告别之后,便向着各自的方向出发而去。

    南方十二月的江水虽然没有结冰,但气候却异常湿冷,妤媗已经走了大约六个小时了,而身上的衣服却还是没有干,感觉还是如同刚才漂在曲江水中一模一样!而有所不同的是,刚才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求生的强烈渴望,妤媗并没有感觉到江水有多么的寒冷,但是此刻,刺骨的冰冷却完全占据了妤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她感觉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几乎已经快要晕厥过去了!妤媗勉强支撑着,努力地向前行走,因为她心里明白,如果此刻她倒在这荒郊野外,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座小石桥,桥的另一端则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房屋,看样子应该是个小镇!妤媗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她迈开沉重的双腿,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向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妤媗突然全身都战栗了起来,胃中一阵翻滚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呕吐,直到吐出几口黄水之后,便再也呕不出任何东西了。呕吐过后,妤媗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此刻战栗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则是全身蚀骨般的酸痛,就连喘出的气体,也好似一阵阵热浪涌来。妤媗明白,自己是因为受凉而感染了风寒,此时此刻,更是急需找人求助。所以,虽然身体好似将要散架一般,妤媗还是坚持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了石桥。

    妤媗走在小镇之内的道路上时,时间已是傍晚。正当妤媗痛苦地思索着该去向哪家求救时,一栋白色的小房子映入了她的眼帘,房顶上赫然立着一个红色的十字,妤媗曾经在淮陵城里见过与之相似的建筑,由此推测,这里应该是西洋人所开的诊所。

    妤媗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到了房屋跟前,用她仅剩的一点力气叩响了房子的大门。门打开后,只见里面站着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年轻外国男人,身上穿着医生专用的白色长衣。妤媗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夫您好,我是原国人,不知道您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已经病得走不动路了,但却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之下,才敲响房门前来打扰,请问……您能不能施舍给我一些医治风寒的药品呢?”

    外国男人见状,立刻将妤媗扶到了屋内落座,转身进到里屋后,继而便端出了一杯水和一个白瓷盘,瓷盘里面放了四片白色药片。他将水和药递到了妤媗手边,用腔调略有古怪的原国话对着妤媗说道:“把药吃了吧。”在看着妤媗就着热水服下了药片后,外国男人便拿出了一套折叠整齐的男式洋装,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的衣服,继而指了指里屋白色挂帘后面的一张白色长条床,对着妤媗友好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换上这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去休息一会儿。”

    经过一天的跋涉,妤媗的体力确实已经消耗殆尽了,此刻她顾不了那么许多,走进里屋拉上挂帘,换好衣服后,便躺倒在床铺上,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妤媗才缓缓地挣开了双眼,意识也逐渐从朦胧转为清醒,她翻身下床后,感觉身体较之前舒服了许多。

    突然,妤媗又想起了自己的布包,低头一看,布包就在身边,伸手进去一摸,这才松了一口气,军牌、玉佩和衣袖布全部都在。妤媗在房内边走动边环视起来。

    这里的布置跟国人开的医馆和药铺有相似之处,但却又有所不同,外面的一间屋内摆放着一张铺着白桌布的长方桌,桌的两边各有两把白色木椅,旁边还摆放了一排同样的木椅。长桌对面约四五米之处放置着两个白色木柜,都有约一人高和两人宽。里间屋内放置有刚才妤媗休息的白色长条床,床前方由高处垂下了一面白色布帘。床的对面约六七米之处,又有两个与外屋相同的白色木柜。木柜旁边可见一悬挂着白色布帘的门口,妤媗掀开布帘走进去后,发现里面放置着一张银色的金属长条床。床旁边有一张约三尺高三尺宽的木桌,上面放置着一个半个桌子大小的银色金属方盘,盘上盖着白布,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妤媗正看得出神,忽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醒啦,感觉身体好一些了吗?”

    妤媗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原来是刚才的那个外国男人。妤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好多了,谢谢您!我未经主人允许就私自闯了进来,实在是对不起,请您原谅!”

    外国男人也友好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关系,这里是我的诊所,本来就是对外公开的,我叫威尔?库里克,是这里的医生,雅利坚国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沈妤……呃,我叫沈子辉。”妤媗心虚地回答道。

    威尔笑了笑,说道:“哦,子辉你好,叫我威尔就好了,对不起,有个问题我不太明白,你是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叫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呢?”

    妤媗吃惊地看着威尔:“你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个女孩子?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威尔笑着点点头:“太明显了。”

    妤媗沮丧地走到外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威尔走到妤媗的对面坐下后,含笑地看着妤媗说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妤媗抬起头,看到的是威尔诚恳的目光,出于对向危难之际的自己伸出援手的恩人的信任,便简单地把之前的遭遇向威尔诉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