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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守寡

    林见月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木然地想着从前的事。

    恍然发现,世事沉浮,沧海桑田,她回到这个世界已有十余年。

    至今不知那个所谓前世到底是大梦一场,还是真实经历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但又仿佛只是虚妄。

    桩桩件件,都能对上。

    比如……原本是她闺中密友李暄妍的未婚夫婿王二郎在这一年年初病故,让原本那样娇俏的花朵般的女儿就这样凋零,背上了克夫的名头。

    当时她自顾不暇,那时她在不久后也定了亲,任谁说都是件极好的婚事。忠义侯府周家的二公子,年纪相当,听说又是个洒脱性子,纵使文采上差点,但光是嫁入侯府,就已经是别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

    她当初只顾着自己将为人妇的羞涩与喜悦,忽视了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李暄妍。

    她嫁过去半年后,李家的大夫人,李暄妍的嫡亲嫂嫂难产而亡,一时流言纷飞。传言李家的姑娘命硬,克死母亲又克死未婚夫婿,如今还害得亲嫂子和未出世的小侄儿殒命。

    那个娇俏明媚的少女就永远地留在了一个阴雨天,只留下了一份血书,和一具冰冷的,淌着血的躯体。

    她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女孩在春日里向她招手,“快来呀,看我新绣的帕子,你若喜欢我便送你啦。”

    林见月至今想起,心都被揪得疼,她好似喘不过气来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蜷着身子流泪。

    她刚接受挚友自尽的噩耗,便又得知夫婿周秉义在外养的外室生了儿子,如今正在闹着要进府当姨娘。

    林见月刚一嫁过去便知道周秉义绝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好。他最爱面子,受不得半点忤逆,每当她劝他读书,周秉义便会愤起指着鼻子辱骂,那半年她多难听的话都听过了。

    嫁过去的时候对丈夫自然是有期待的,可这一份期待就在时光中渐渐磨平了。周秉义不喜欢她这样文弱的性子,不喜欢她永远的端庄持重。

    “无趣。”这就是周秉义给自己新婚妻子下的定语。

    他还好色成性,在她嫁来之前便有好几个通房和一个庶女了,成亲后全部抬成姨娘。那半年一房一房地进新人,林见月这才醒悟:若不是他这般脾性,侯府少爷的好亲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介从四品官家的女儿。

    后来……

    林见月每每想起都是钻心的疼,原以为这许多年过去,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她做不到,也忘不掉。

    后来那些更是……一朝贬作奴,十年不得翻身。

    重来的十几年,都是看似洒脱,实则心中百般煎熬。

    林见月昏昏沉沉睡去,梦中似有洪水猛兽般,又梦魇了。

    知书发觉不对,赶紧去时方发现自家姑娘的身子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面色苍白,脸颊上都是冷汗。

    林见月本就是想装病避开这几天的,如今却是结结实实病了几日,每闭上眼便是从前那些事,吃了不少大夫的方子都不加见效。最后竟是硬生生拖到了快三月才见好。

    林见月看着床边的那块玉,眉头微皱。

    这玉她认识,安国公薛家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知礼见状,道:“这是安国公府送来的礼,听说是给姑娘来压灾的,老爷见这玉质地极好,便让我们挂在床头为姑娘辟邪呢。”

    知书附和道:“是啊,说来也怪,姑娘前阵子噩梦连连,自从这玉挂上去后姑娘的身子便一日好过一日了,这玉定是极好的。”

    薛家……林家与薛家向来没什么交情,在这个随手一抓都是四品官的京城,这样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家怎么值得一品国公家记挂?

    林见月道:“可还送了别的?”

    知礼道:“倒是没别的了,安国公家就送来了这一块玉佩,我还想着这不像堂堂国公府的手笔呢,略寒酸了些。”

    进来端茶的春雨接道:“知礼姐姐说笑,国公府怎么会寒酸,你不看这玉多难得,咱林家的玉器铺子都难寻这样的好东西呢。”

    说得林见月颇有些心虚,忙转移了话题,“别的府送了些什么?”

    知书笑道:“咱们林家生意大,老爷与朝中各位大人关系也融洽,听闻……这种事,都送了不少。要说最用心的,那还得是李小姐家送来的如意图,我挂在小姐书房了,小姐若想看我马上为您取来。”

    林见月摆摆手,“不用了,再看吧,收拾收拾,要去见见我的亲人们了。”

    林家祠堂。

    “什么?你要守寡?”林守业哀嚎,“你又没嫁过去,只是定了亲,王家的聘礼为父都退回去了,那王家有什么好!要你年纪轻轻就为他守寡?”

    林见月只着一身白衣,一只素钗跪在父亲面前,沉默不语。

    林家大伯见状出来发话,“月儿休要胡说,不要再气你父亲了,这些日子你父亲为你上上下下操了多少心,你怎可这样胡闹。”

    林见月梗着脖子,“大伯父,月儿没有胡闹,月儿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