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胳膊……”话还没说完千习手机就响了，他耐着性子接听，而那边却传来苍老熟悉的声音：

    “喂，顾远游在不在家里啊？在的话你帮我看一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哦……”

    这一连串的关心，都快让人怀疑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外孙了。隔着手机千习都能明显猜想，此时老罗手机上一定飞满了唾沫星子。

    千习揉了揉耳朵很是无奈，“没事，就……”突然他想起来自己威胁顾远游，如果他还割手的话就告诉别人。于是用很是失望的眼神瞥了顾远游一眼，一字一顿道：

    “他确实生病了。”

    顾远游立马抬头，眼神也从原先的疲倦无神到充满疑惑。突然，他像是觉察出什么，起身拉住千习的手，面露哀求。

    老罗一听生病就从座椅上“腾”一下站了起来，本就皱巴的眉心现在直接变成了“川”字，“生什么病了？严不严重，这两小时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给病了？”

    千习看了眼顾远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力道越来越大。他盯着顾远游手臂上露出的印记，果不其然又新添了一道。

    他愣住了，这道疤比前面任何一道都要深，倘若再往下一点就直接割破了动脉。千习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终究还是妥协了。

    “没事，就着凉感冒了，有些不舒服。”他反手握住顾远游的手，表示安慰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反复抚摸手背。

    说到这老罗的心放了下来，二人再掰扯几句就结束通话。千习没有看顾远游，把碗往他那挪了挪就闷头干饭。

    顾远游欲言又止，可等到饭吃完了准备走时也一句话说不出口。说对不起他食言了？还是告知实情，说这是被一个傻逼弄得？

    恐怕连傻子都不会信，再者说了又能怎样？

    沉默中吃完饭，喧嚣中回了家属区。千习打开门，等顾远游进去之后他“嘭”的一下关上房门。两人像是事先说过一齐抬起头，

    “你……”异口同声又噤若寒蝉，时间像是在秋水中荡漾着。没了声音，时间的脚步显得更加缓慢且明显，千习叹了口气说到：

    “为什么？”他没有给顾远游解释的机会，仿佛在他眼中顾远游自残是始料所及。灯光昏暗，窗帘在风的鼓动下肆意盘旋。可风总是带不进光亮，哪怕这间屋子采光其实非常好。

    “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顾远游下定决心告诉千习真相，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已经没有勇气听他解释了。

    只见千习一把扯过顾远游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打开药箱，里面摆满了消毒棉签和几大罐碘伏酒精。

    “别说了，这句话你不应该跟我说，我和你还不是很熟。”

    顾远游愣住了，任由他随意摆弄自己的手，哪怕当酒精沾到肉里也没有躲开。他脑子里面乱乱的，像是一股浪潮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直接杀出条血路。

    处理好伤口千习就提着药箱往房间里走了，压根不管顾远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仿佛只要这样说了顾远游就不会再往身上划口子了而自己也成功地忤逆了那个男人。

    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假如那个男人没有出现过，假如自己第一天和顾远游认识没有被任何人打扰，那自己有会如何看待他？

    顾远游长相讨喜，性格不错，厨艺也是顶好。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自己也是不会讨厌他的，他会很乐意和顾远游成为好朋友。

    毕竟自己本来就属于朋友多多益善的类型。所以为什么要在意那个男人说的话？为什么要为了那本就不存在的“叛逆”错过这么好的人？

    一生那么多次可以用来耍聪明，自己为什么要拘泥于这个连坑都不算的小地？

    白活了。千习一拍脑门，准备调转回头向顾远游解释。

    “对不起，我没用。”顾远游这句话说得很决然，可到了后面竟带出了一丝哭腔。他也没有给千习说话的机会，径直走进房间。

    把房门给关上了，但是没有反锁。

    顾远游父母常年不在家，家里一般就只有他和安姨。前几年顾铭没有出国时也待在家。

    所以那段时间对于他而言就是场噩梦，且不说安姨的不负责任，就说面对每天顾铭的暴力是个人都会发疯。

    可他没有，只是他可能需要一辈子来治愈那些已经无痕的伤疤。他只是盼望着明天的太阳，身为一个小孩他没有诸如“我想当一个画家”的梦想。

    他只是希望父母能够回来，这样他就能稍微喘口气了。他也有过想告诉父母这些的冲动，可每当父母着急地回来又忙慌地出去时，他便放下了那双举起的小手。

    他不怪顾景和苏晓雪，因为他也看见过来自成年人的崩溃。

    他从安姨那里听到过无数的谩骂，小时候是成串的，长大了大概是体型上的压制减少了许多。他看过关于心理学的书籍，书上说有种效应叫“习得性无助”。

    习得性无助是指人或动物接连不断地受到挫折，便会感到自己对于一切都无能为力，丧失信心，陷入一种无助的心理状态。

    他觉得很对自己，同时也知道这是种不好的东西。可知道又如何？翅膀受伤了，每飞一厘米都是锥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