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苏媺禁足满了一月，终于可以行动自专。

    她自己也罢了，曦华倒像是放出笼的鸟儿，拉着她这儿逛、那儿耍，还在御花园中摆了一回赏花小宴，理直气壮地道：“发了秋兴，按捺不得！古人发得，我发不得？”

    这一日，曦华总算逛腻了，赖在宫里不肯动弹。

    她从承应上叫了几个唱什不闲的小戏子，又叫人演碟内生云、滴水成冰的戏法儿给她看。

    苏媺得了空闲，带了檀墨和释香，捧了几匣亲手做的酿花饴糖，欲往几个素日相熟、又给她送过中秋节礼的后妃宫中走动。

    她是晚辈和外臣之女，虽不便回赠节礼，节后表一表心意，总是应该的。

    素秋高朗，皇宫里的永巷也宽阔敞亮起来，不时有穿着灰蓝夹衣的宫人默然洒扫，带起了地皮上濡湿的秋气，清寒中有一丝爽意。

    主仆三人到了毓节门前的永巷口，走在前面的释香忽然停住脚步，面露惊疑。

    巷口一阵嘈杂，刺耳的嘶鸣和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僻静，有人一叠声地高叫：“拦住，快拦住！”

    何人敢在宫中纵马？

    这答案呼之欲出。

    那奔马一眨眼就闪现在眼前，它冲出巷口的垂花门，朝毓节门这边莽莽撞来。

    释香和檀墨急忙护着苏媺避在一旁。

    苏媺也是一惊，再望去，却安下心来。

    毓节门在皇宫南侧，巷子比别处窄一些，那马虽受了惊，速度却不得施展，何况，还被一名侍卫死死拖住了缰绳。

    那侍卫一路在地上拖曳磕碰，却攥住缰绳不放，生生缓了惊马的去势。

    那马奔腾跳跃了几下，打着响鼻儿嘶鸣，渐渐安静下来。

    苏媺心里稍定，却听释香又一声惊呼：“小姐当心！”

    雪团儿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乍见了这许多人，汪汪吠叫两声，扭头朝永巷深处跑了。

    一个瘦小的宫女急匆匆跟在后面，一抬眼看见苏媺，刚要行礼，又惊惶地拿眼角向后瞄，这一礼便僵在了那里。

    她左边脸颊肿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甚是惹眼。

    苏媺眉头一蹙，认出这小宫女正是凤藻宫里负责养狗的枇杷。

    正此时，垂花门里，乌泱泱又涌出了两拨人。

    前面一群内侍搀着一个年轻公子。

    那公子年方弱冠，脸形方圆，浓眉大眼，鼻梁高阔，头上一顶累丝攒珠紫金冠有些歪斜，穿着一身赤褐色滚金边宽幅蟒袍，足蹬玄色海水纹的靴子，袍角和靴面都粘了泥土。

    他急喘着奔过来，一个劲儿地嚷嚷：“拦住……拦住没有？”

    后面十多个宫人又簇拥出一个面带愠怒的华衣少女，正是二公主灵阊。

    见惊马被人制住，那公子松了口气，一群内侍搀扶的搀扶、递帕的递帕，又有人俯身跪地，轻掸他袍靴上的泥土。

    灵阊追到近前，左右环顾一下，立刻高声怒道：“皇兄，你吓跑了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