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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谁剥夺了女子‘刚’的选择

    云水院中一片吵杂。

    沈夫人结了郎中的诊费,转而下令叫人将春桃与冬月拖去院中责打,并欲发卖了冬月。

    原因一个是冬月惊了二殿下的驾,一个是冬月与春桃提及七宝五味粥时说的是‘大抵是不喜欢吃花生’,春桃便转述为了挑嘴,导致沈夫人断定出了错误,险害一条性命。

    沈青松心忧如焚,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场便斥责起沈夫人。

    “莫将罪责全推与下人,我只问你,便是挑嘴又怎样?”

    “难道你没有不吃的东西,秋儿柏林没有不吃的东西吗?我还不吃红豆,你是不是也要灌我一肚子红豆?”

    “晚晚既说了自己吃不得,会起红疹,你又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断定了她撒谎就要强灌她所不能吃的东西,可柏林从小到大撒谎少了吗?”

    沈夫人没料到沈青松居然当众说起这些,脸是又红又白,最终铁青着咬牙努力克制着语调起伏,免得吵的太难堪:“你这是说我因为意晚是甥女儿,不是我亲生,所以我区别对待?柏林从小也没少挨打!那年他偷拿一锭银钱,被我发现吊起来打的只剩半口气,我可有因为是我亲生就手软?是,这次是我做的错了,可我从未因为什么亲生不亲生就区别对待,我是为着她,为着沈、周两家好!”

    “纵然江家如今只剩她一个,她也是嫡出的姑娘,就要有嫡出姑娘的样子,行得端坐的正,撒谎斗狠耍心机手腕,刁滑,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庶女才做的!我若并非真心相待,又何苦专为了她去请李嬷嬷教导?如今我对她严苛,可待她将来能立足皇城,嫁个好人家为正妻,不用受人低视不用受苦,自然会感谢于我今时今日的严苛!”

    沈夫人几句话就说得自己是满心为甥女儿打算,又是满腹的委屈,只是这些话落到沈青松耳朵里,他捕捉到的重点却是‘妾’上不得台面。

    几乎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想他的婉娘多温柔贤淑的一人,处处体贴,为人和善,却因家世低微出身不高只能做妾。

    而他迫于爹娘只能迎娶周家的女儿,与周长兰互相折磨。

    “不要扯为了沈家周家,你说的舌头不麻烂我耳朵也要起茧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悲从心生,压抑多年不敢言,他有多么佩服羡慕妹妹的勇气。

    于是悲愤交加:“我爱吃甜,你爱吃咸,府中就从没有过甜豆花,粽子年年都是肉粽,可你我夫妻近二十年,难道你到了今时今日还不知我口味?可你依然不肯退让半步。”

    “衣裳也是,我喜欢明亮鲜艳你偏说不合年纪,买些灰扑扑的料子来裁,只依自己喜好,固执己见!”

    “你瞧瞧你这幅样子,哪里比得上婉娘半分!”

    “…”

    两人越吵越远,越吵越凶,甚至掩盖了两个丫鬟挨打的哭嚎。

    江意晚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在装昏睡,好边盘算边听院子里的动静。

    舅舅与舅母还有那一房妾室的事她多多少少从沈秋林那儿听过几句,如今倒是亲耳听到了互撕脸皮的争吵。

    只是,纵然舅舅待她不错,而舅母苛责,她依然不觉得这件事舅舅就是对的。

    倘若舅舅如此不情不愿当初就合该拒婚,可舅舅为了沈家娶了舅母,既享了周家好处又不能真心相待,一连生了两个孩子,却又心生诸多嫌恶,如今当众践踏妻子颜面。

    舅母又何尝于这场婚事不苦不怨?

    她或许当初心怀希冀盼望与夫君恩爱偕老,或许也是被迫成婚,但这些年里她与夫君始终面和心不和,辛辛苦苦生儿育女,是同这个家唯一没有血缘之人,最终换来夫君一句比不上妾。

    小门小户女子的婚姻是买卖,这高门世家女子的婚姻依然是交易,扶持家族,无尽的生育,侍奉丈夫公婆。

    生下来的儿子叫传承香火,而女儿就是新的扶持家族的工具,代代相传,代代如此。

    教条言,丈夫没有妻子就没有人辅助祭祀,没有儿女继承家统,所以不得不再娶;妇人的道义,应当是从一而终,所以丈夫去世后不应再嫁。

    所以说:丈夫,是妻子的天。

    天是无法逃离的,丈夫也是不可以离开的。

    人的德行有亏,上天就会降之殃罚;

    妇人在礼义上有了过错,就会遭到丈夫的轻薄与遣辱。

    阴阳之性不同,男女之行亦有差异。

    阳刚阴柔乃天道,男强女弱乃人性。

    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

    所以又有俗语说:

    生下像狼一样刚强的男孩,还唯恐他懦弱;

    生下像鼠一样柔弱的女孩,还唯恐她像老虎。

    可女子真的生来就是‘柔’吗?是谁剥夺了女子‘刚’的选择。

    世人对女子的夸赞从来是贤良、贤惠、柔和、温婉、忠贞、贞烈…这真的是夸赞而并非世人对女子的要求与束缚吗?

    当这些成为标准,女子便失去了选择,变成了‘男强女弱乃人性’,变成了女子生来便该是柔的,就是柔的。

    于是那些写下教条的人,试图用捧杀告诉女子“你温柔,你贤淑,你贞烈,你是好女人,是女人的典范,女人都该向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