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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还没问。”

“我现在去问。”他起身就往楼上走去。

“回来回来!坦白点说,她压根儿不想去。”

“那怎么行?高伯伯,每一个人都应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何况是她。”

“每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喜欢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我会说服她。”

“怎么说服?”

“去美国前我想做一个两年的环球旅行,现在我放弃旅行就有了两年时间。两年,我相信两年可以说服任何人。”何莫修神采飞扬,“我也觉得时间长点更能加深了解。”

“两年?太长!”

“两年就是弹指一挥……”

“我给你个弹指一挥,”高三宝伸了两个指头,“两天——”

何莫修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不同意,高伯伯,我一定会维护她的,维护她就是维护我自己。”

高三宝疲倦地看着那张坚决的脸,只有未经世故的人才会那么坚决,他不无担忧地说:“每天晚上我都在担心,明儿一睁眼,这里已经不是沽宁人的早晨。”

何莫修摇摇头,他并不能理解高三宝的忧虑。

沉默。

窗外,沽宁的夜色已经降临。

生死线第二章2

沽宁守备司令部内,曾被摊开的那张新地图现在旧了很多,蒋武堂不得不拿把中正剑压上已经卷了的边角,他一脸困顿,旁边的军官也是满眼血丝。

龙文章刚从郊外的阵地回来,蒋武堂盯着他,龙文章摇摇头。蒋武堂一巴掌拍在地图上:“他娘的失踪了!带兵打仗这么些年,你知道最怕的是什么吗?就这三字——失踪了。当年跟共军打仗,一听这三字弟兄们就下注,赌的是哪部分挨揍。”

“鬼子也算孤军深入,会不会被哪部分的弟兄吃了?”龙文章猜测着。

“狗屁!一个大队,谁要吃了他还不颠颠地报到总部,”蒋武堂拍拍那把中正剑,“这种剑还不得拿个十七八把的?”

“防线上的兄弟都不行了,能不能先松一松?”

蒋武堂蹙着眉在想,那俩特务不合时宜地进来。甲仍阴沉,乙照旧轻浮:“蒋司令,不说日本人要来吗?怎么这半月连根毛也没见?”

蒋武堂懒得答理,龙文章用广东话低声说了句:“等见了毛你个衰仔早仆街到重庆了。”

特务乙往前凑了凑:“龙副官能大声点吗?”

龙文章把一个虚无的东西郑重其事地放在乙的手上:“我等正研究这根来自鬼子的毛,你看它乌黑油亮像不像黑狗子的毛?”

特务乙气得甩开手想破口大骂,龙文章嚷嚷着跳开:“糟了,跟您老混一块儿了。”

一直沉默的特务甲开口:“司令,迫不得已,我们已经把司令近日的行为上报,重庆方面也很不满意,责成……”

“你知道我这个司令带多少兵吗?”蒋武堂瞪眼。

“这个……军方事务我不便过问。”

“给你个实打实数,三百!一个上校带连长的数!还都是老子从老家拉出来的!重庆方面不满意?你问他对谁不满意!是当年那个站错队进冷宫的蒋武堂!在沽宁占山养老的蒋武堂!重庆?我鸟你!”

特务甲立刻变了口风:“司令,我对沽宁为祸的共党早有数,匪首是在逃十一年的巨枭!只要一百人,只要区区的一百人……”

“区区一百人?这时候我有区区一百人给你剿共党?你老哥醒醒吧,现在要打来的是鬼子!不是共党!”

“我会把你的立场上报重庆……”

蒋武堂终于光火:“以前是上报南京,现在改他妈上报重庆!中国全丢完了你们改个词就得?——给我叉出去!”

两特务刚被叉走,马弁又一头扎了进来,蒋武堂一看就蹿火:“叉!”

“……是高老板的人!”

蒋武堂愣了一下:“请。”

来的人是全福,鞠了个深躬把手里一摞烫金红帖递了上来:“老爷明天在满江楼给各位设宴庆功,请司令和各位壮士务必光临!”

蒋武堂诧异:“这庆的哪门子功呀?”

“打跑了鬼子,奇功呀!”

“骂人,鬼子来了吗?”

“老爷说要没各位将士枕戈待旦,沽宁早就沦陷了。”全福瞧出蒋武堂并不是太高的兴致,知趣地放下请柬离开。

蒋武堂翻着请柬叹了口气。

“司令,阵地上的弟兄……”龙文章试探着问。

“传令撤防,修整两天再上,是修整,可别修得魂游太虚。”

生死线第二章3

沽兴车行里,空下来的黄包车在院里参差不齐地停了几行,车夫们围成个圈,四道风的一对大脚在人头上方灵动飞旋:“最帅的还属这一脚,这一脚直踢得金头苍蝇就再没飞起来,以后沽宁就算没这号人了!咱们行的伙计在外边拉车就没那五去一的抽头了,只要说……三的,怎么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