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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程展心觉得很奇怪,陆业征突然不回他信息了。他仔细想过,也没想出有什么得罪了陆业征的地方,最多最多就是他可能做错了一道题。

        陆业征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过了几天,莫之文来拉他去国际部食堂吃饭,程展心就拐弯抹角地问了一句:“陆业征今天不在?”

        “阿业……最近有点忙。”莫之文眼神突然变得有点躲闪。

        最近“程展心”这三个字变成了陆业征面前的违禁词,一听见程展心的名字,陆业征说话就很刻薄,一会儿说程展心软弱没担当,一会儿又说他识人不清,还会弄得莫之文都不敢跟他提程展心。

        今天莫之文来找程展心吃饭,都专程挑得陆业征去校外的时候。

        程展心看莫之文为难的样子,就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不论陆业征不理他是什么原因,总之最终还是要怪到他自己这里。

        “展心,”莫之文从书包里拿出一封请柬,道,“下周五我生日会,你愿不愿意来?”

        程展心愣了愣,接过来,说:“好啊……”

        “那就好,”莫之文松了口气,道,“你不用准备礼物,我朋友都很好,别担心。”

        见程展心点了点头,莫之文问他:“最近齐穹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程展心道。

        齐穹这几天是真的没找过他,不过短信电话没断过,严重影响了程展心接活的效率,程展心烦不胜烦,特地装了个软件,把齐穹屏蔽了。

        吃了饭,莫之文非要陪程展心走回普通高中部,经过校门口的走廊,正巧碰到陆业征走进来,三个人在拐角处相遇了。

        莫之文私会识人不清程展心,被当场抓包,头都大了,硬着头皮跟陆业征挥挥手:“阿业,这么早?”

        陆业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十二点半,早吗?”

        程展心跟陆业征好久不见,罕有地觉得紧张。

        陆业征转头看了一眼程展心,看上去没有没说话的意思,程展心就问他:“我那题真的做的不对啊?”

        陆业征没想到程展心还想着那个,糊弄他说:“没,答案错了。”

        “哦,”程展心答了一句,感觉陆业征还是不想搭理自己,就对莫之文道,“那我先回教室了。”

        莫之文看看陆业征,又看看程展心,还没说话,陆业征先开口了:“一起送你过去吧。”

        他这次没有用很强硬的祈使语气,可是也并没有给程展心选择的机会,见程展心没动,他抬手搂了一下程展心的背中心,带着程展心往前走。

        程展心侧过脸看了陆业征一眼,陆业征镇定地放下了手,好像什么也没有做过。程展心走在最中间,莫之文离他二拳远,陆业征却跟他很近,走路的时候,手臂不时就会碰到。或许是陆业征太高,程展心莫名地就心跳加速了起来。

        走了几步,莫之文开口解释:“我给展心送请柬,来我生日会。”

        陆业征“嗯”了一声,没接话。

        三人沉默着走到了程展心教室门口,程展心进了教室,午自习已经开始了,坐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看见程展心,还对他笑了笑。

        程展心还没坐稳,莫之文的短信又过来了,他说:“竟然被阿业逮到我跟你单独吃饭。”

        程展心看着屏幕,想起陆业征陪着自己走路的样子,有点走神。

        他底线低到基本没有,所以很少会有觉得困扰的事情,哪怕债主上门催债,程展心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陆业征不回消息,真的让他有点苦恼。

        莫之文没等到程展心回消息,先切入了正题,他又给程展心介绍了一个生意。

        程展心有点过意不去,想要送莫之文一个像样些的生日礼物,可又不知道莫之文的喜好。他原来可以去问问陆业征,可是现在……好像也不太合适了。

        晚上放学,程展心骑了不远,拐进一条小巷,被齐穹堵在了半道上。

        齐穹开了他爸的车,横在巷子中间。程展心不知道是谁,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想敲窗问问是怎么回事。还没走到,齐穹就开了门,对他说:“心心,上车,我送你回家。”

        一见是齐穹,程展心推车掉头就走,还没踩上踏板,车后座被齐穹一把拉住了:“心心,我就这么可怕吗?”

        齐穹的神情诡异极了,四月初的天暗的还是早,程展心回头望着齐穹,心说今天可能又要吃苦头了。

        不过程展心吃苦头不是一回两回,也不太放在心上。

        “我昨天收到一万块汇款,是你吗?”齐穹问他。

        程展心漠然地点了点头,补充:“你下次再拿钱给我爸,我就不还了。”

        “……你这人,”齐穹伸手抓住程展心手臂,把他按在弄堂的砖墙上,程展心的自行车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真是钻进钱眼里了。”

        程展心听这话觉得可笑,但也没有反驳,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专注却不带感情地看着齐穹,说:“我是说真的。”

        弄堂里只有墙后头一盏路灯的光线,从他们头顶上照下来。

        程展心穿着春秋的校服,修长白皙脖子裸露在外头,因为光线暗,眼睛就显得格外大,眼神看似无辜,却是实实在在的冷血。

        程展心很瘦,力气不大,只要足够强壮,谁都能把他摁倒在地上对他为所欲为。

        可是他的心是自己的。

        齐穹终于认认真真和程展心对视一回,一腔热血全熄了。

        程展心对他那些擦边行为的默许,只是对行为本身的妥协,再多一点都没有了。

        齐穹把程展心压在身下的时候,有过很多情绪,他的控制欲得到满足,施虐欲得到发泄,他享受窃喜,高潮,心动,怜惜,而程展心没有。

        程展心不反抗,不挣扎,不以死相搏,不接纳,他惯于把下限放在很深的地方,又在下限上插了一排刀片,哪怕是到死的那一刻,程展心也不会因为惧怕暴力,而成为齐穹的所属物。

        要程展心的喜欢很难很难,他应该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心心,”齐穹变得慌张了,又不敢让程展心发现他这么不稳重,“就算你不还,我也——”

        “——程展心。”程展心来的那一头,有个人打断了齐穹,向他们走过来。

        他很高,走路像能带起一阵风,穿着国高部的校服,没背书包,没几步就走到了他们面前,询问程展心:“要不要我送你。”

        “我会送他回去的。”齐穹紧紧盯着陆业征,道。

        他手上的力气松了松,程展心立刻抽出了手,往陆业征边上挪了一步,对他说:“不用了。”

        陆业征扶起了程展心的自行车,低头看着他,程展心就伸手想接了过来,被陆业征推开了:“我推吧。”

        齐穹没阻止他们,程展心乖乖跟着陆业征走了。

        陆业征不会推程展心的小自行车,控制不好平衡,推得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就差点撞墙上去。

        程展心看着陆业征笑,陆业征瞥他一眼:“那你推。”

        程展心又要接,陆业征还是不给他接,程展心就说陆业征:“你好要面子啊。”

        齐穹站在后面,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的指尖好像在抖,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因为程展心对陆业征说话的声音真的很甜,让齐穹想起程展心小的时候跟他妈妈要糖吃。

        小程展心想吃糖不会直接讲,他要先问他妈妈:“妈妈,那粒糖是不是很甜啊?”

        如果要程展心对一个人用这种语气说话,那程展心必定看到了他想要的那颗糖。

        程展心看着陆业征把他的自行车丢进后备箱,然后跟他上了车。

        陆业征沉默地往前开,程展心把书包放在腿边,问他:“你吃饭没有?”

        “现在带你吃,”陆业征道,他目视前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程展心说。

        陆业征看了看街景,做了决定:“那吃粤菜。”

        自此,车里安静了几分钟。

        程展心光明正大地观察着陆业征,心中有了计较,开口对陆业征说:“那天你在,是吗?”

        陆业征没说话,程展心补充:“我生病那天,齐穹在我家门口堵我,你跟来了,对吗?所以给我打电话,骗我说我做错题。”

        陆业征打了个转向灯,加快了些车速,面色不算好看,嘴巴也闭着,摆明了不想和程展心继续这个话题。

        程展心却执拗地追问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