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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合纵连横,出使安南!

    张通从景泰三年后,便被夺职闲住。

    传旨的太监找了很久,才找到张通的住址,他家搬去安定门外去了,百王府对面。

    堂堂将军,却跟个民间老汉似的,跟着泥瓦匠一起盖房子,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传旨太监看到张通,自己都懵了。

    张通更懵了,皇帝难道旧事重提,要把他捉拿下狱?

    他都已经很低调了。

    若非皇帝不许他返乡,他早就离开京师了。

    他洗漱干净,摆香案接圣旨,然后跟随太监入宫。

    他入宫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而皇帝还在处置政务,太监让他去偏殿候着。

    候了大半个时辰,他才进入主殿,向皇帝叩拜行礼。

    “张通,朕欲启用你,你可能担此重任?”朱祁钰也不废话。

    张通满脸懵:“陛下,草、草民还有用?”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有被启用的一天。

    “范广说你强在练兵,而非打仗。”

    朱祁钰道:“朕欲给伱机会,让你去台州,独领一军,为中枢练一支水师强兵。”

    张通满脸讶然。

    他不是不会打仗,而是将不认兵,兵不认将。

    当时朝堂又催得紧,又在完全不熟悉敌人情况下,胜负完全靠天命,打仗完全靠懵,如何打这种仗啊?

    他败了,就被皇帝厌恶了。

    张通类似于三国于禁,善于练兵,而不是打仗。

    “朕允你召集台州府全部卫所,组建台州军,实额一万五千人,全是水师!”

    朱祁钰一直没让他起来,幽幽道:“朕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朕要一支能打海战的强军。”

    没说要打胜仗,要的是一支敢打仗的海军即可。

    现在沿海卫所全都避战,对倭寇畏之如虎,连打都不敢打。

    不看战报的话,现实情况就是倭寇上岸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而卫所兵都是看着,等倭寇撤走时,他们象征性的厮杀一通,砍几颗百姓的脑袋,就向朝堂报功了。

    根本就没有卫所兵,敢和倭寇硬碰硬打一仗的,都是避战、恐战,所以倭寇才如此嚣张。

    倭寇究竟强不强?

    一定不强。

    但就是能糜烂整个沿海。

    原因也简单。

    因为海商需要倭寇拦着皇帝出海,沿海士绅也需要倭寇帮他们把持着海上贸易。

    而皇帝呢,没有船,没有可战之兵,怎么打?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

    所以,朱祁钰要建一支敢战之军,打不打胜仗,以后再说。

    起码要有一支敢打仗的军队。

    “陛下不记前因,不说微臣之过,尚且启用微臣,微臣必为陛下肝脑涂地!”

    一个馅饼砸在张通的脑袋上。

    练水师的人才太稀缺了。

    那些祸乱海疆的倭寇,怕是都要重用啊。

    大明缺少水师人才。

    “先别谢朕。”

    朱祁钰道:“丑话说在前头。”

    “这一年内,你要什么朕给你什么,若一年后,你练的水师难堪大用,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张通发狠道:“若一年后,微臣所作所为不能如陛下所愿,微臣愿自己将全家人头奉上!绝无怨言!”

    “好!”

    朱祁钰站起来:“你张通像个爷们!朕用你,就信得过你!”

    “站起来!”

    “朕命你为台州府总兵,允你天南海北征募海军,实额一万五千人,装备、船支,朕给你调配!”

    “只要你能练出一支敢战之兵,朕就允你扩大兵权,日后必允你张通一个爵位!”

    这份承诺够大的了。

    自古练兵型将军,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了,只有那些打胜仗的将军,彪炳史册。

    但真正起到至关重要的,反而是练兵型的将军。

    “微臣谢陛下天恩!”张通感激涕零。

    他也琢磨明白了,皇帝在千金买马骨,等待水师人才入彀中。

    “若有战事,你则听命于四府总兵胡豅。”

    “无战事,你则在台州府练兵。”

    朱祁钰还在想,宁波府也是海盗猖獗之地,是否也该放一个将领呢?

    这样就能用宁波、台州之军,挟制浙江了。

    打发走张通。

    “冯孝,可否让邹干去宁波练兵呢?”

    之前朱祁钰就把邹干和郭晟,派遣执掌浙江备倭军了。

    “皇爷,于浙江而言,宁波府乃是边陲之地。”

    “近些年来,宁波岛礁都已经弃守了,是以宁波已经成为海盗猖獗之地。”

    “若派邹大人去宁波掌军的话,怕是事倍功半啊。”

    冯孝不看好宁波府。

    他斟酌着道:

    “不如将绍兴府和宁波府合为一体,请邹大人掌兵。”

    “皇爷拆分备倭军,再允邹大人在两府招募将士,再从广西调入一批狼兵进来。”

    “狼兵是外地人,在浙江没有根基,只能依托于中枢。”

    “邹干和张通,一上一下,彼此挟制,外有成安侯郭晟掌备倭军,如此以来,浙江无虞。”

    冯孝能力见涨。

    还有一个好处,掌控绍兴府和宁波府,就能控制杭州府、金华府。

    这样一来,浙江十一府,九府被控制。

    嘉兴府和湖州府,可再派一良将掌兵。

    浙江就彻底攥在皇帝手中了。

    “你想的不错,用广西狼兵中和浙江兵,让浙江兵只能听命于朕,办法很好。”

    朱祁钰对冯孝的见解十分满意。

    之所以用邹干去地方练水师,因为邹干是于谦的人。

    当初就是于谦举荐的邹干,又越级提拔,邹干其人是文官,也懂兵事,备倭军在他调教下,已经初见成效。

    让他掌控绍兴、宁波两府,恰到好处。

    而嘉兴和湖州两府,谁来掌兵呢?

    朱祁钰倒是真有个人选。

    “去把邢让宣来。”

    冯孝微微一怔,邢让可是倭郡王的铁杆啊,属于迎复派,已经坐冷板凳多年了,为何皇爷要启用他呢?

    “皇爷,邢让父亲去世,他正在丁忧守孝。”

    朱祁钰笑道:“朕欲派他去湖州、嘉兴两府掌军,若做的不好,朕就诛他九族!”

    贰臣,也有贰臣的用法。

    邢让明知道,皇帝不会启用他的。

    偏偏皇帝就用他,不但用他,还给他兵权,让他去浙江练兵。

    只要在他头上悬一把刀,邢让会玩命似的练兵,因为他练不好就没命,皇帝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想活命,就得玩命练兵,玩命跪舔皇帝。

    但,只能给他练兵权,不给他统兵权。

    就拿邢让当个工具人,再派个太监去管着他,让他难受。

    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手段。

    “奴婢明白了,这就派太监出宫传旨。”冯孝笑了起来。

    南直隶过于敏感,暂时不要多派兵了。

    倒是福建可以再派一个能将过去。

    “去把陈豫宣来。”

    “皇爷,这都几时了?您说好要去后宫的。”冯孝提醒。

    朱祁钰真不想看看他的儿子们啊。

    后宫里风波起了一波又一波。

    他倍感无力。

    而在南直隶。

    陈舞阳爬上了杨璇的床,传得满城风雨。

    杨璇醒转后,无颜存活于世,自杀四次了,都被家人救了下来,他已经给中枢写奏章,请求致仕归乡。

    他去意已定,满面悲怆。

    陈舞阳却优哉游哉。

    他拖着个担架,满城转悠,南京城所有官吏闻听陈舞阳经过,立刻关闭府邸,瞬间净街。

    担架上的傅海,露出生无可恋的眼神。

    陈舞阳转悠转悠,又叩响了尹家府邸。

    尹家不开门。

    陈舞阳却翻墙而入,差点上了老太太的床榻。

    含山公主头戴裹额,病恹恹道:“陈大人是想折腾死老身吗?”

    这话有歧义。

    “殿下您严重了。”

    “下官只是想看看拘禁在家的尹玉和尹辉,确定此二人尚在尹府。”

    “奈何您家中家丁阻拦,下官只能出此下策。”

    他不是范青。

    站着如喽啰。

    含山公主冷笑两声:“他们就在自己院子里,请陈大人去看看。”

    “谢公主殿下。”

    陈舞阳欲言又止,很想问一问,您哪天死呀?

    看您病恹恹的,快点死得了。

    含山公主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皇帝派这只泥鳅来搅动南直隶风云,未免做得太过露骨了。

    皇帝越这样做,越会让南直隶离心离德。

    魏国公家里,一定研究出结果了。

    她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慢慢闭上眼睛。

    陈舞阳碰了个钉子,看了眼尹玉和尹辉,气他俩一顿,也就离开了尹府。

    而魏国公家里,已经商议出了结果。

    海船绝不能给!

    必须把皇帝出海的心,彻底遏制住,不能用口袋里的钱,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得不偿失。

    “那该如何搪塞过去呀?”徐承宗没了主意。

    他还想让儿子徐俌,入主中枢呢,当一个真正的国公。

    “陛下要做的事,谁也挡不住,就让他杀吧,把南直隶杀到离心离德,杀到天下崩溃即可。”

    说话的是徐承宗的伯父,是徐家辈分最大的。

    叫徐铿。

    父亲是中山王庶子,徐膺绪,位序为二子。

    而徐铿是徐膺绪的第三子。

    “伯父不可!”

    徐永宁却道:“我徐家世受皇恩,如何能因为些许钱财,就和中枢抗衡呢?”

    徐永宁是定国公一系。

    定国公一系,就和太宗一系亲近了。

    第一代定国公是徐增寿,中山王徐达第四子,乃是嫡三子。

    靖难时,处处帮燕王说话,被建文帝持剑诛杀,靖难胜利后,永乐二年晋封定国公。

    徐家一共有两支国公。

    徐达四子四女,成年的儿子只有三个,就是徐辉祖、徐膺绪、徐增寿。

    徐辉祖站在建文帝那边。

    徐增寿则站在太宗皇帝这边。

    徐膺绪是庶子,所以两边都不敢得罪,站在中间。

    徐家之所以位极人臣,一方面是仁孝文皇后之功,另一方面则是定国公徐增寿和太宗皇帝的情谊。

    所以,定国公一系,也就和皇帝一脉亲近。

    “定国公,陛下是何等人,你还没看透吗?”徐承宗得叫徐永宁一声兄长。

    徐永宁是第四代定国公,于景泰六年袭爵。

    徐铿比他俩大了一辈。

    “揣测天威,乃是死罪!”

    徐永宁反正愿意将海船交出去。

    英国公一脉被诛杀后。

    添了位邢国公,国公之数维持在五个。

    但是,于谦是皇帝的人,成国公又被皇帝驯成狗,魏国公和定国公远在南直隶,无法参与中枢决策,黔国公远镇云南。

    皇帝开疆拓土,需要国公镇守地方。

    若定国公一系,乖乖听皇帝的话,一定能入皇帝的眼,重新返回中枢的。

    徐永宁想要这个机会。

    徐承宗还想劝,却被徐铿拦住:“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

    “当年先伯父、叔父两头押注。”

    “今天又到了押注的时候。”

    “不如定国公一脉迎合陛下,魏国公一脉和陛下唱反调。”

    “表面闹得不可开交,其实徐家永远是一家。”

    “尽量保全家族成果。”

    和徐辉祖、徐增寿的选择何其像。

    “这……”徐永宁想把海船都进献上去,换得皇帝恩赏。

    “定国公,若陛下让你掌军,你能带兵打仗吗?”

    徐铿问他:“陛下要的是百战百胜的将军,你认为你和于谦比起来,谁厉害?”

    徐永宁苦笑,这还用比吗?

    “所以,你把家族的老底儿都掏空,皇帝也不会看上你的。”

    徐铿人老成精,早就看透了:“若你能打仗,哪怕你藏在淤泥里,皇帝也能把你挖掘出来。”

    “如若不能,安心等天变便是。”

    徐永宁吓了一跳。

    徐铿却摇摇头,不可说,也不能说。

    两国公府偷偷商议后,徐承宗又造访含山公主府,和含山公主进行密谈。

    当天晚上,含山公主写了封密奏,送入中枢。

    开始和皇帝讨价还价,开始扯皮。

    而欧信,率领十万狼兵,从广西乘船,千里迢迢来到了合肥。

    王诚已经在合肥等候他了。

    他终于见到了姐姐,杨娘,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姐姐。

    姐姐说,当时她是自愿被卖走的,也是为了救自己,在家里熬着只能饿死。

    她被转手卖了几次,卖去了青.楼,在青.楼里做了几年营生,被个老实人赎身,就和他过了日子,生了四个儿女。

    她不敢叫原来的名字,担心自己下贱命,脏了原来的名字。

    王诚和她抱头痛哭。

    五十多岁了,找了半辈子呀,终于找到了。

    但朝中事忙,他要来南直隶,督抚五府,担任总兵官。

    杨娘也和弟弟难舍难分,就求了恩旨,随王诚来了合肥。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孙儿,和一个重孙子。

    常年在御前伺候,王诚何其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