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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李夕颜的小区在整个首尔的中心地带,从家楼下出发,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来回20分钟不到,还是因为小区大的原因,要是从小区门口出发,三分钟都不用。只是20分钟买的可乐,有可能让李夕颜这个听到十一年都想着要拒绝的人,有触动么?能的。

    其实殷志原所谓的长达十一年的爱恋,因为年份实在太长,听起来就有些虚幻。一个男人喜欢了自己十一年什么的,李夕颜不觉得自己真的是言情女主,说实话,比起感动,更多的是负担感,十一年,太长了。尤其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朋友时,负担感更重。

    而这份负担感,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李夕颜大概真的只能拉黑殷志原,因为她本质上真的是自私的人,愧疚这回事,她很讨厌,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愧疚,不想再经历了。金希之所以会分手,说到底还是李夕颜不想要让自己愧疚的自私行为,所以她认为自己渣,这是真的。

    不想谈恋爱,这也是真的。因为李夕颜在金希身上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恋爱会让人有负罪感,不管开始是因为什么,喜欢也好,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份安全感也罢,一段感情走到结束,不是对不起恋人,就是对不起自己。所以,李夕颜真不想谈恋爱。

    之所以答应殷志原所谓的试用期,被套路了是原因之一,可是真正说到底,还是因为自私。李夕颜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有一句话殷志原说的是对的,他们即使不是男女关系,这么多年的朋友,难道没有感情么?一定是有的。李夕颜珍惜殷志原这个朋友,所以她知道这个方法可能只是缓兵之计,可能最后结局也不一定好,但她还是接受了,因为殷志原是她的朋友,十一年的朋友。

    这世界,有些人认为爱情很重要,所谓重色轻友这个成语就是专门描述这种人。可是也有一些人,认为朋友比恋人更重要。李夕颜就是这种人,因为恋人会分手,朋友不会,所以柳楠晴和金希唯一的一次见面,哪怕吵架了,她做的也是隔离他们,并且在金希说柳楠晴的时候,告诉他,那是她的朋友。

    某种程度上,这是身边的情感关系的不安全感带来的,至于这个不安全感,反而不是来源于穿越,而是更早期,李妈妈对李夕颜的情感症结。当然这不是缺爱,只是什么都依着自己的母亲,唯独在画画这件事上歇斯底里,那是李夕颜的童年障碍,幼年的她一直被一个几乎没有见过的,血缘上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像阴影一样笼罩。

    而幼年的心理障碍,不管我们长大多大,都很难消弭。所以,小的时候反抗不了,大一点之后,李夕颜想尽一切办法拒绝画画。所以,哪怕知道李德业对自己没有恶意,她也没办法完全信任对方。所以,哪怕恋爱谈了那么久,李夕颜从未想过要和金希结婚。所以,李夕颜不喜欢恋爱,她潜意识中就不太相信爱情这回事。

    殷志原买了一瓶可乐,李夕颜被触动了,那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她在殷志原身上,好像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所有文化作品里被人歌颂,不管是几千年前的文人墨客,还是现代社会中各种大卖的电影。可是,现实生活中,却看不见闻不着也摸不到的,爱情。

    那远不止是一罐可乐而已,李夕颜和殷志原做朋友很久了,做邻居的时间也不短了。李夕颜不敢说自己对殷志原无所不知,至少也算很了解。那位哥哥,能坐着绝对不站着,十分怕麻烦。

    口渴了想要喝水,会因为懒得走路,就干脆忍着的人。这样的人,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告诉李夕颜。就直接出门,下楼去买了一瓶,李夕颜说‘算了’的可乐,仅仅是因为她想喝。

    那远不止一罐可乐而已,殷志原能在电话里,很自然的说,我在家给你找,翻的整个房间都乱乱的,李夕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因为她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做邻居,偶尔突然心血来潮李夕颜想要干什么,殷志原都是这样,随叫随到,所以,李夕颜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在这个瞬间,楼下那个抬头望着月亮的人,让李夕颜想起来,殷志原是休息的时间喜欢一个人待着,而且一个人能玩的很有意思,非必要不喜欢出门的人。也许是太熟悉,有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无视了,无视了对方的付出,因为对方一句抱怨都没有说过,比提出要求的人还觉得正常。

    那远不止一罐可乐而已,李夕颜是个作家,她作为作家,最基本的一个职业习惯,就是去观察人,她还是一个习惯记录的作家,她会把所有有意思的事情都记录下来。而现在,李夕颜不用去翻任何本子,记忆能告诉她一切她所忽视的东西。

    李夕颜想到了殷志原从来没有带她去过不好吃的店,一家家的美食店,是上网查来的,还是问朋友?查了多少,问了多少,提前去试过吧,哪怕网上和别人说的再好吃,想要不出错,一定要自己尝试,那么多店,殷志原都试了么?花了多少时间,耗费多少精力,就那样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让自己享受成果?

    那远不止一罐可乐而已,李夕颜都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认为殷志原很会找饭店了,而且对殷志原搬过来之后,就知道小区附近那么多好吃的店,也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哪怕自己下班的再晚,殷志原都能用刚好节目结束的理由,找她一起吃饭。

    彼时,李夕颜甚至还有男朋友,而作为哥哥的殷志原,一直好好的守着哥哥的位置,一句话没有多说,一个行为都没有过界。就那么用水滴石穿的方式,让自己把所有的不正常都认为是正常,把所有人都约不到的人,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自始自终都没有被他拒绝过。

    那远不止一罐可乐而已,那是殷志原一直默默做的,那是李夕颜一直都没有看到的,殷志原的那个,独属于他的,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甚至可能都没有希望,不打算说出口的,爱情。

    李夕颜被触动了,这个虚幻的词汇,好像有了实体,心脏像是被热水包裹,连灵魂都在战栗,骨子里的陌生反应在身体上,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可能,这也太戏剧化了,可是久违了在线的智商,让她能看到所有的细节,想起了所有的细节,然后再也无法忽视。

    那罐可乐,让李夕颜真正知道,十一年这个数字到底有多厚重,厚重到她想要捧在手心里,保护好它,让它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宝物。有一个人,真的把自己毫无保留的,放在她的面前,让她拥有着,那个可以控制别人喜怒哀乐的控制器。

    “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默默付出的男配角,有些事情不说出来,谁会知道。”李夕颜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膝盖,脑袋埋在手臂之间,团成一个婴儿的样子,嘟囔着一些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话“男配角上不了位的,为什么要做,傻不傻啊,蠢死了。。。”

    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结束于再次响起的手机以及同时响起的门铃声,一声一声,催的人心焦,催的人无法置之不理。李夕颜从地上跳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干什么!”

    “。。。”举着可乐,换了拖鞋,过来送饮料的殷志原,被她冲的一愣,不知道她在气什么,扭开可乐递过去,试图讨好发脾气的姑娘“找到了,要喝么?”

    李夕颜现在很暴躁,殷志原一脸‘虽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我道歉,你就别生气’的状态,让她更暴躁!口气更凶“不喝!”

    “那就不喝,大半夜的喝可乐会胖!”殷志原迅速盖上盖子,狗腿的点头。

    “呀!”李夕颜大吼一声。

    殷志原更迷茫了,脚不自觉的往后小心的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呀!!!”李夕颜叫的整个楼洞都有回音,伸手想要打他,又觉得自己没立场,干脆转身回家大力的甩上门。

    门的质量很好,自动关的,可是质量太好也有个坏处,在这种爆发的场面,也只有轻轻的关门声,很不符合气氛。而这种非常不符合气氛的门,让殷志原回神了,伸手又按门铃。

    关上很不给力,拉开却很给力的门,瞬间打开,李夕颜怒气满值的开口“又干什么!”下一秒快要爆炸的气球,立刻泄气。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节目组出了问题,还是什么?”殷志原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刚才是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李夕颜不是会随便发脾气的姑娘,更准确的说,除了在工作场合,殷志原就没看过李夕颜发脾气。

    史无前例的作一次,还被对方信誓旦旦的认为,自己一定是有理由才会作的李夕颜,有些无力的看着殷志原。同时也发现,自己现在真的是在作,她发什么脾气,要是说该发脾气的怎么也轮不到她,苦主自己都没说话呢。

    抬手盖住脸,荒唐的笑了一下,放下手,再次回到正常的李夕颜,指着殷志原面前的可乐“这东西是从家里找出来的?”

    “这个?”殷志原看了眼可乐,点点头“之前买的,都忘记在哪了。”想起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刚才是怎么了?”

    放松身体靠在门边上,李夕颜伸手问他要过可乐,没有接话,反问道“你之前一直和我说生日礼物,是想好要什么了吧?”看着面前的人又一副要开玩笑的样子,警告道“我困了,不要绕圈子,到底想要什么?”

    “嗯。。。也没有特地想要什么。我只是想要问你”殷志原犹豫了几秒,转而笑道“要是你明天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看李夕颜没反应,迅速开口“不是你想的那种约会,只是单纯的一起出去玩,没什么特殊含义。”

    李夕颜摩擦着可乐的瓶盖,半天没接话,让殷志原等的都有点急了,怕她不信,又说“真的,你要是不想我们两个人,我带着道允,你带着谁都行。”大不了到时候再找理由跑!

    “你就不怕被拍?新专辑不是在宣传期么?”李夕颜反问他。

    殷志原一愣,立马笑了“你这是答应了的意思?”没听到反驳,笑容更大“我行程跑完了,宣传期也没有那么夸张,哪来那么多人拍我,拍就拍呗,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眨眨眼想歪了“你不想被拍?那。。。”

    “几点?”李夕颜打断他的话,直接问。

    预料之外的顺利,让殷志原开心的不行“都好,你起床给我电话,你明天有其他事情么?要是没有,我们一起到吃完饭?”

    “行。”李夕颜丢下答案,转身进门。这次缓慢关上的门,很符合气氛了。主人犹豫着,要不要彻底关上,亦或者抛弃恋爱游戏,真的给彼此一个机会的心门。

    李夕颜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殷志原,不过她确定,自己喜欢殷志原的爱情。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要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因为那是她的宝物。

    昨夜发现的宝物太过神奇,李夕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一点多才睡着,梦里难得的梦到了,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李妈妈,为了陪她画画,跟着她走遍各个城市的李妈妈。起床时头都疼,因为那真的不是什么开心的记忆,自己满心不甘,却迫于‘yín-威’什么的。

    觉睡得不好,就会有起床气,如果此时有人骚扰,那就是自寻死路。殷志原难得人品很好,没有触雷,一直等到李夕颜洗漱完,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清醒了,脾气好很多。

    殷志原西装革履的看到一身休闲的李夕颜的时候,开门的双方都楞住了。李夕颜看着抓了头发,穿了皮鞋,只差上妆就能走红毯的殷志原默默无语。殷志原看着衬衫牛仔裤运动鞋的李夕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要是个综艺节目,后期一定会配上几声乌鸦尴尬的叫声。

    双方呆站有一分多钟,殷志原迅速开口“你先回去,我穿错衣服了。”转身按密码进门,门一关靠在门板上懊恼的不行,就不应该听那些傻x的,这什么啊!

    李夕颜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走廊,没忍住笑了,那哥也是真的蠢,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也回家了。好吧,蠢的也挺可爱的。

    再次出门的两人,殷志原变成了卫衣牛仔裤的常规装扮,皮鞋变成了运动鞋,抓的很有型的头发,被棒球帽盖的严严实实。李夕颜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运动鞋变成了带着三寸跟的牛津皮鞋,没有很正式,但是也很有约会的样子了,看的殷志原愣愣的,犹豫要不要回去再换一身。

    李夕颜看到他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别折腾了,我饿了,先去吃饭?”

    果断点头的殷志原抛弃要换衣服的想法,带着姑娘下楼。等两人开出小区,已经是11点的事情了,正是饭点又是市中心,两人很悲剧的堵住了。觉得从开头就很不顺的殷志原,看着前面动都不动的车子,为自己叹息,总觉得今天好像要完。

    “我们去吃什么?”李夕颜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个点首尔不堵车才不正常。

    殷志原单手放在车窗上,单手抓着方向盘,撑着下巴,背脊挺直,一脸随意的回道“南山上有一个全景的意大利餐厅,是米其林二星,牛排很好吃,风景也很漂亮。而且那边的桌椅都是按照磨具天然生长的,很有趣。”

    “意大利餐厅?你说的是paletto”李夕颜听到米其林二星就想到了“我们这个点去南山,你预约的时间够么?”那家店只接受预约的客人。

    在听到店名的时候,殷志原表情就僵了一下,转头装没事“你去过啊,我记得你不怎么吃意大利菜的,还想带你去尝鲜呢。”至于预约“来得急,我约的是12点半的,能到。”

    “之前陪德业哥去吃过,投资人是哥的朋友。”李夕颜转头问他“你今天的路线是什么,都是尝鲜的类型?”

    李德业的大名一出,殷志原更觉得要完,今天一定没未来,苦着脸不说话。

    表情太有趣,李夕颜反而更想知道“是什么,去南山是想去南山塔?挂铁锁?”情侣常规路线,南山上有一个栅栏上都是情侣锁,据说上面写了情侣的名字,可以一直在一起。只不过“不是说,今天不是约会的模式么?”

    殷志原?殷志原并不想说话,选择闭嘴。

    “我猜的不对?”李夕颜开始逗他,一个个开始说“南山。。我想想,南山上面有什么。t望塔?”没人接话,自问自答“t望塔人太多,你早上穿成那样,就是去被围观的。”摸着下巴按照早上的着装开始思考的作家,脑洞大开。

    “南山的后山有很多会所,你想去哪一个,红酒?”

    “。。。”

    “看来不是去品酒,音乐会?”

    “。。。”

    “音乐会时间太早了,保龄球馆?”

    “。。。”

    “我记得南山塔上,有一个只接待会员的私人影院,看电影?”

    “。。。”

    “啊,对了,那有一个马场,你想要带我去骑马?”

    “。。。”

    “都不是啊,还有什么私密性不错的店?画廊?书社?咖啡厅?”

    殷志原快速眨了眨眼睛“过去不就知道了,你在玩解密游戏么?”

    “等等,我猜中了一个。”李夕颜一脸‘你被我抓到了’的样子“画廊?”看到他的表情,瞬间笑了“好不容易休息,你带我去画廊干什么,你又不喜欢那些。”

    当然不喜欢那些的殷志原无奈的回答“你喜欢啊。”带一个喜欢画画的妹子去画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次不说话的轮到李夕颜了,开玩笑也没心情了。

    殷志原以为她不喜欢“不想去画廊,那我们去你刚才说的地方,你想去哪?”

    “没有,画廊很好,去画廊吧。”李夕颜摇头。既然是对方的约会,当然是对方选择地点。

    姑娘装没事,殷志原却一眼就能看穿,前面的车动了,车流缓缓的向前,车内安静下来,李夕颜摆弄着手机不说话,殷志原用余光看她,突然开口“你帮我拿一下手机,给道允打电话,我没存餐厅的号码,让他取消预约。”

    “啊?不去了么?”李夕颜转身拿起殷志原的手机“密码是多少?”听到‘1234’这样的答案真的是一点都不惊讶,拨号过去却没人接,切到kakaotalk准备给经纪人发信息,五秒之后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