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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去他娘的狗屁世道

    夹在西南道和京城之间的南阳道通州境内,多山多丘陵,与西南道地形相似,只是海拔高度明显要高于西南道,此地土壤贫瘠,加之越临近西北,气候条件愈发显得恶劣起来,常年闹灾荒,因此粮食产量低。俗话说:“穷山恶水易出匪!”。众多走投无路之乡民,大多只有上山落草为寇,各立山头,这才造成通州诸多地区匪患猖獗,其中又以通州安陵郡的匪患情况最为严重。

    安陵郡碧水县西北部山区,有山唤作“阴阳山”,只因在同一座山上。山前山后却呈现截然不同的景象。前山植被茂密,生机盎然,后山却常年积雪覆盖,死气沉沉,故众人称之为“阴阳山”。

    光是这一座山头上就有两伙匪寇在此安营扎寨,各自自称为“清风寨”、“紫雷寨”由于实力相当,加之两个寨子的大当家相互约定:大买卖商量着做,小买卖各请自便。故而倒也很少起冲突,一直相安无事了数年。

    这日,前山山脚处,临近官道的一个茶酒摊子里,一位姿色算不得上乘、但身段绝对算是翘楚的妇人嘟囔着俏嘴,向小二抱怨道:“这都一天了,一个咬钩的都没有,这么热的天,害的老娘白受罪。”

    小二重重叹了口气道:“徐二娘,现在这世道,啥都不好做!更别说咱们这行了”

    说罢,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转身倒上了一杯热茶,端到徐二娘面前说道:“来!您再喝碗茶解解暑”

    妇人白了一眼,没好气道:“许小二,这都连着喝了三碗儿茶了,你想撑死老娘啊?”

    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小二只是摸摸头“嘿嘿”一笑。

    妇人还是端起茶碗儿喝了一大口,忿忿道:“那帮天杀的王八蛋倒是在山上躲清凉,老娘每次辛辛苦苦钓的‘鱼’,他们倒大口大口地就吃了,连汤都不给老娘留点儿,这世道没法儿活了!”

    “徐二娘,您再怎么抱怨也没用啊,这世道,咱就这命,有什么办法?”

    “去他娘的狗屁世道!去他娘的狗屁命!”

    小二也只是摇了摇头,便去擦桌子、烧茶了,只留下妇人依旧坐在板凳儿上骂骂咧咧。要说这妇人骂人也真是一把好手,在那儿骂了小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儿的,挨个儿问候了山上那帮人的祖宗十八代。

    其实怨不得这妇人埋怨,她也算是命苦之人。妇人是这通州安陵郡本地人氏,在她十一二岁时,安陵郡如同往年一样遭了灾,大批乡民因为没有粮食活活儿被饿死,其中就有这位徐姓妇人的父母。而更为惨烈的县域,竟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象。

    当时年龄尚小、孤苦无依的她也差点被一些灾民抓住当牲畜一样的给吃了,幸好她机灵过人,跑得又快,这才躲过一劫。她就这样一路流浪乞讨到了安陵郡城里。先是被一群青皮混混抓住后,差点把她给打成了残废,然后被扔到了大街上乞讨,好不容易乞讨来的钱就被那帮王八蛋给拿去了,一个铜板儿也不给她留下。在快要饿死之际,有个穿着锦衣玉袍、看着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把她给救了,给她治伤,给她换上新衣服,还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短短几个月,她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又变回了那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

    原本她还以为遇上了好人,时常都在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还没等她确定这是不是个梦时,这个梦就破灭了。一天,中年男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转手就把她卖给了安陵郡一家有名的青楼。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当她被青楼一个漂亮姐姐牵着进屋子的时候,她回头看见了那个她自以为是好心大叔的男人,还在老鸨子面前笑嘻嘻地数着银票。

    自此以后,她就过上了青楼女子水深火热的日子。

    青楼有个规矩,所有刚进青楼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在头两个月日子里,甭管听不听话,老鸨子和青楼跑堂的泼皮都会每天抽她们一鞭子,直到女子没有了一点傲骨秉性、没有了一点反抗的意识后,才会停止鞭刑,然后就被强行安排接客。这种规矩民间俗称“把贱骨头打软了”。

    这位徐姓妇人当年也不例外,才十二三岁的她忍受极其痛苦的鞭刑以后,就开始被迫接客。原本应该会在父母陪伴下健康成人、然后出嫁过上安稳日子的她,却沦为了那些嫖客的胯下玩物,毫无尊严可谈。这种日子一过就过了十多年,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十多年过得猪狗不如。

    直到有一天,一个腼腆至极、却面色清秀的读书人被同伴强行拉进了她所在的那座青楼。当时她正站在二楼走廊,一眼便瞥见了那个一看就是第一次来青楼的雏儿,但就是这一眼,原本早已对男人恨之入骨的她,却爱上了那个腼腆书生。当然,书生当时也瞥见了站在二楼的她,然后也被那女子勾去了魂儿。

    后来书生经常都会光顾青楼,但每次来都点名只要她作陪,即使花了钱,他也不会对她行出格之事,虽说那种事在青楼里实属正常,不能算作出格之事,但他依旧只是跟她聊聊天,听她唱唱小曲儿,除此之外,再无他事。刚开始,连老鸨子和其他姑娘都觉得这书生怕是读书读傻了,天下哪有花了钱不“办事儿”的道理?尤其是在青楼这类烟花之地。但时间一长,她们也就懒得去想了。

    这日,书生照旧到青楼找她聊天听曲,一曲弹罢,她问道:“书生,你喜欢我吗?”。书生不置可否,她神情略显黯然,继续抚琴准备弹第二曲,这时书生突然站起来说道:“我要给你赎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离去。

    翌日,书生衣裳褴褛、鼻青脸肿地来到了青楼,要不是老鸨认识他,他差点就被新来跑堂的小二当成乞丐给赶了出去。他径直走到了老鸨子面前,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递给老鸨子说道:“我要给她赎身!”

    老鸨子笑了笑,接过银票数了数,随即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这些?至少还差二十两!”

    书生无奈道:“我,我只有这些了,要不再给我些时日,我保证给妈妈凑齐,但还请妈妈答应我一件事,我凑余下银子的这段日子,她,她能不能不再接客?”

    老鸨放声大笑,推搡了书生几下道:“你人长得不怎么的,想得倒挺美!她不接客,我这楼子喝西北风啊?”

    书生不见恼怒,恭敬作揖道:“烦请妈妈成全!”

    老鸨继续道:“这样,余下银子我也不要你的了,但你必须在我这儿挨顿打!”

    书生愣了一下,咬着牙说道:“好!”

    四五个粗壮汉子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但书生愣是一声不吭,只是蜷缩在地上等着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