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下着，落在了人们的指尖，也迷乱了人们的视线。

    顾晓从没觉得回家的路那么漫长，裸露在外的肌肤接触了雪，微凉。

    耳边依然是大过年特有的热闹的嬉笑声，鞭炮声，吆喝声。

    顾晓静静地走着，时而被行人撞到肩膀，也浑然不知，她从没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眼睛涩涩的，有雪粒落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融化时，便顺着睫毛滴落下来，不知是因雪融似泪还是触景忆事，滚烫的泪不知所措的从她的眼眶中滑落下来，落在了薄薄的雪层上。

    突然一阵风吹来，路旁的树叶嗦嗦作响，微觉冷意，顾晓裹紧了大衣，大步向前走去。

    “妈妈！”顾若瑾举着一个冰糖葫芦朝顾晓大喊，看顾晓的手上空空如也，便问：“妈妈，你没有买小吃吗？”

    “若若乖，我们明天再买好不好？我们先回家。”顾晓蹲在雪地上，抱了抱顾若瑾，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好吧，那妈妈明天一定要买喔，拉钩钩！”顾若瑾失落地低下了头，又抬起头对顾晓甜甜一笑，伸出了小拇指。

    顾晓心脏的某一处突然柔软了，她也伸出小拇指，盖了章之后，站了起来，揉了揉顾若瑾的头发，微笑着：“若若，和钰辰说再见。”

    “林钰辰，再见！”顾若瑾朝林钰辰挥了挥手，脸上依旧是那甜甜的笑容，只是染上了一丝不舍。

    顾晓扣紧了顾若瑾衣服上没有扣牢的衣扣，轻声安慰：“明天再来找钰辰玩，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外婆还在家里等我们吃团圆饭呢。”

    顾若瑾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扣着顾晓的小拇指摇啊摇，问：“妈妈，那爸爸呢？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顾晓呆愣了一小会儿，抱起了顾若瑾，说道：“若若啊，爸爸很忙的，爸爸公司的老板又很坏，又让爸爸去出差了，所以今年爸爸又不能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了……”

    顾若瑾泪眼娑婆地看着顾晓，问：“妈妈……为什么爸爸每年都不回来，为什么别人有爸爸妈妈给他们买好吃的零食，好看的衣服，若若就只有妈妈？若若都已经四岁了，若若从来没有见过爸爸一面……妈妈，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若若？其实若若根本没有爸爸对不对？”单亲孩子总归是敏感的，尽管顾晓给她再多的爱，也给不了那空缺的父爱。

    顾晓心里有些苦涩，她从来不知道若瑾的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她拍了拍若瑾的背，扬起一个微笑：“怎么会呢，若若有爸爸，他长得很帅，有很高，而且爸爸还很爱若若，若若不要多想，爸爸就是忙，他在外面也是为了赚钱来养活我们啊。总之呢，爸爸会回来的，妈妈偷偷告诉你喔，你爸爸啊，不喜欢皱着鼻子哭得鼻涕横流的小朋友，所以若若……”

    “啊？”顾若瑾脸微微红了一下。

    “呵呵。”顾晓chong溺地对顾若瑾笑了，空出一只手揉了揉顾若瑾的头发，“所以啊，若若以后就不要再哭了，答应妈妈好吗？”

    顾若瑾乖巧地点点头，下巴抵住顾晓的肩膀，抱住了顾晓。

    顾晓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暖暖的，却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上天给了她一段错误的感情，却也让她获得了新生，有若若陪着，顾晓感觉之前的眼泪，欢笑，都值了。

    这一刻，顾晓突然觉得从空中落下的雪没那么冰凉刺骨了。

    “妈，我们回来了。”顾晓推开家门，轻轻地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走进客厅，电视正播着大年夜特有的《春节联欢晚会》，遥控器不知遗落到了什么地方。

    五十岁的顾脂嫣正躺在沙发上，双眸紧闭，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美丽的容颜不知何时刻画出了一道道痕迹，岁月，终究是无情的。

    顾晓静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顾脂嫣，手轻轻地握住顾脂嫣的手，一阵恍惚……

    依然是下着雪，在A市这个温暖的地方，下雪，是很稀奇的。